春運高速路上的免費盛宴，誰來買單

今年春節，海南出現大霧，瓊州海峽通航條件不足，導致上萬輛車輛滯留，大批遊客在島上等了一天一夜。

這種尷尬並不出人意料。近年來，利用春節長假去海南享受免費海景和溫暖陽光的人越來越多。機票難買，車輛滯留，很多人對這些情況早有過體會。實際上，這反映了中國人民的生活越來越富足，人民對美好生活嚮往的強度和數量都在不斷增長。

為何今年問題格外凸顯？其中有天氣的原因。也有專家提到，黃金周高速免費導致車輛流動意願增強，國人消費不理性、缺計劃，以及基礎設施不足等。不過，就大趨勢而言，外出度假的增量完全在意料之中。之所以問題凸顯，歸根結底，考問的還是城市的行政管理能力和社會服務能力。

從供給側角度看，一場看似免費的大眾盛宴，終歸有買單者。清新的空氣和燦爛的陽光，並非得來全不費工夫。

最顯而易見的買單者，是那些被迫滯留的旅客，還有因為他們回家計劃改變而被牽扯到的工作單位和家人。這個群體所付出的成本，除了非主動意願的機票、燃油和餐宿支出外，還有折算成貨幣單位的誤工時間，這也是國際上最主流的計算方式。這部分成本因為是由個體承擔的，沒有統一的統計數字。有些甚至是對GDP的貢獻，儘管這部分GDP的質量並不好。

海口市的公共服務和管理機關，是壓力最大的買單者，而且他們用的是海口民眾的「口糧」。面對滯港車輛，海口市政府的反應比較及時。三天內，出動了11000多名警力來維持秩序，出動了3350名環衛工人清掃港口周邊的道路，還組織了數百名志願者晝夜為滯留旅客服務，提供餐食和飲水，同時建設了大量流動廁所、衛生站等。為了給海口市的路網減輕負擔，市政府給全市都延長了假期，因為通勤交通變得太困難。

這些成本如何計算，中國至今很少有地方會做。在發達國家，每出動一個警力，每動用一個政府公職人員，每調配一個志願者，都有單位成本來支撐，會計算人工、裝備、直接和間接資源的消耗，作為計算行政措施直接經濟成本的基礎，以便最終評價行政措施的投入產出效率是否值得，也對每一筆公共服務支出負責。這就是為什麼，警察一直被認為是一種奢侈的社會管理資源配置，因為從消耗成本而言，警力支出是巨大的，綜合成本攤下來，非常高昂，這也是只有發達國家的高經濟回報地區才有高見警率的主要原因。

航空公司和機場車站，也是買單者。價格是用來平抑供需平衡和維繫效益最大化的手段。貌似漲價就能賺得更多，背後其實是航空運力和空域資源已接近極限。在這種壓力測試下，維繫秩序和可持續的科學平衡會更難，會需要更大的非常規成本，還要加上社會輿論的壓力。

至於各種公共基礎設施和運輸裝備等在這次事件的衝擊下，會付出如何的維護保養成本，就更沒有過統計。要統計，恐怕要從數據採集的模型設計開始。但這部分支出，怎麼會憑空消失呢？

我們無法分辨，有多少進入海南度假的車主，是因為免費通行政策才選擇自駕出行的，有多少車主是即使收費也會選擇自駕的。但即使所有車輛都因免費政策而選擇自駕，在港口滯留的車輛也不過一萬多輛，若每輛車的高速通行費節省按1000元計算，不過是減免了1000多萬的高速通行費用。但這樣的普惠政策，與眾多買單者們付出的代價，有可比性嗎？

其實這個春節，承受壓力的遠不止於海南。從年三十開始，全國各地的交警就投入到夜以繼日的安全保暢戰鬥中，迎接大批集中出現在高速公路上的滾滾鐵流。一場看似免費通行的盛宴，其背後的買單者，不僅有公共資源的綜合消耗，還有一大批默默承受著壓力的交警和他們的家人。

價格本來是調整供需關係的重要手段，在市場需求最旺盛，特別是供給資源遠遠不能滿足需求時，正是價格槓桿最應該起作用的時候。但目前的市場機制，卻恰恰在這樣的時候失去了作用。價格槓桿的失效，是全社會一起被迫買單的重要原因之一。

另一個問題在於綜合運輸管理水平。海南是個島，進去多少人與多少車，並不難統計。這些人什麼時候準備離開，用什麼方法離開，能不能離開，是該省的運輸和旅遊部門應該掌握的，也應該提前做好充分預案，並與民眾溝通的。

在智能交通和大數據的論壇已在全國各地開花落地、交通行業專家幾乎言必稱智能化的年代，在人人都有手機的情況下，這些最基本的數據採集和統計工作和定向溝通手段，這次卻沒有被派用場。

最終大家看到的是，有500多萬人在年三十前後進入這個島，很大一部分人要在初五和初六衝出這個島。也許有人會怪罪天氣，但是氣象部門、氣象衛星和常年大量的資金投入，是否無法預測海霧呢？或者是，交通和氣象部門之間的聯動出了問題？

總而言之，為這場免費盛宴買單的是整個社會。如果這筆賬總是算不清楚，總以為是別人在買單，和自己無關，那這樣的教訓就會成為年復一年發生在春節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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