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之後再無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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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之後再無大師
文/陳奕如
大師遠去再無大師。
這是一句「大話」,也是一句大實話。
梁啟超,蔡元培,王國維,梅貽琦,傅斯年,陳寅恪,胡適……哪一個名字不是如雷貫耳?再不喜讀書的人,也肯定在歷史課堂上熟知這些人的姓名。只是歷史課堂上再熟悉,也熟悉不過一二個被用來應付考試的知識點。當日端坐課堂聽講的我,大概是沒什麼興趣,或者說是沒什麼機緣作延伸閱讀和了解的。在那個愛做夢的年齡段,恐怕就連做夢,也不會想到將來有一日會讀到一本精彩的書,快意酣暢之時不忍停歇,讀罷又深感過去積累實在太淺薄:陷入了一種難解的饑渴與糾葛狀態。
這正在讀著的書,是岳南的《南渡北歸》。
《南渡北歸》第一冊
跟磚一樣厚,字還小,要不是有一個奢侈的春節長假供消遣,估計也讀不出這許多感慨來。真的,我常疑惑是自己年紀又大了一歲之故,變得更加柔軟慈悲和多愁善感了。不然,怎麼會讀著讀著就生起氣來,讀著讀著一顆心就掉進了茫茫無際的黑暗,讀著讀著又傻傻地笑出聲來。
讀到喜歡的地方,真是停不下來。西南聯大遷至昆明後不久,日軍的飛機就跟著轟炸過來。師生們每天都要上一堂驚險的逃難課。因為日日如此,習以為常了就見怪不怪,反而在逃難之前在廚房燉上一杯蓮子湯(電影《無問西東》中,就有沈光耀燉冰糖蓮子湯這一細節),等到回來正好可以喝。亂世的硝煙瀰漫,被這人性中的一份超然和淡然在不經意間幽了一默。最初的傅斯年三個字,在腦海中構建的是一個斯文白靜儒雅的男子形象,不料正好相反,他是一個身材高大粗壯的山東大漢,號稱孔聖人之後的傅聖人。這倒也對了,原本孔聖人就是一個大漢嘛。
一代才女曾昭燏的家世背景
更讓人稀奇的是傅斯年、陳寅恪、俞大維、曾昭燏等人的身世背景:顯赫,顯然都不足以概括。難怪有人說出身書香門第、世家的人,骨子裡自帶一種特殊的精神氣質。年前一個朋友突然問我,「為什麼那誰現在才看台灣一些作家的漫畫作品?難道不是孩子時候就該讀這些書的嗎?」朋友出生於一個父母均是幹部的家庭,父親的書櫃里裝的是古典文學作品,母親的書櫃里裝的是《紅與黑》這樣的外國文學,她從小就有很多書報雜誌隨便翻閱。相對來說,和我一樣出生在農村家庭的另外兩個朋友,估計小時候也和我一樣不大可能接觸到很多好書。我記得小學時哥哥給我買過一本《伊索寓言》,差不多就是我小時候唯一一本屬於自己的課外書了。我高中大學時期開始看的一些書和雜誌,卻是城裡朋友小學時候就可能熟讀的。從小擅長寫作的我,大學時期最羨慕和佩服並且自嘆不如的,是班上的一個男同學。他從小熟讀各種詩書,記憶力極好,與他和另外幾個同學同坐一席真是一種享受:大段大段的背誦他們喜歡的詩文,都只是才學的小露而已。前些日子幾個大學同學聚餐,他那上幼兒園的女兒都能背上60多首詩詞了,玩起飛花令來,不要說我這背不出幾首詩的人感到汗顏,就連她的父母也要認真對待了。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命運,個人與個人的這種家世淵源之別,莫不是一種命運的差距。鯉魚可以跳龍門,但貴族氣質卻非一朝一夕的事。書中可貴的地方,在於也寫盡了這些大帥們真實的氣量與格局,畢竟人性複雜,誰都不可能完美。誠如傅斯年,也照樣看人高低眼,對「土包子」喜歡不起來。誠如曾昭掄,有響噹噹地家世淵源,有卓著的成就,也曾被朱家驊一句「叫你們領導來開會」而氣得捲鋪蓋走人。欣賞一個人,或者鄙夷一個人,都不怕找不到理由。
清華大學校長梅貽琦,中國學者的完美典型。
有時候也不著急往下看,掩著卷費思量:王國維先生何以自沉湖底?如果是我身處其時,我會是怎樣的一種不堪其憂?梁啟超先生好好的一個右腎被當成病腎割去,不去控告反而寫了文章支持協和醫院,為了西方科學在中國的紮根而不惜拿自己的生命試錯,此等境界古今中外能有幾人?戰亂紛飛,國破家亡,李濟先生二女兒大女兒相繼患病離世,那心頭的苦痛都不忍去展開想像。陳寅恪一生集學問之大成,四十來歲卻因視網膜脫落雙眼失盲。多少赴海外學而有成的人們,不惜奔回槍林彈雨的祖國大地,和祖國同呼吸共命運。他們用自己的熱愛和行動證明了一點:任何時候,物質條件的艱苦不足以使人生畏,精神上的富足可滋養整個生命使其閃閃發光。
熱心沸騰,失語嗚咽,急切地想找人說些什麼,什麼人都不想見什麼話都不想說。一個正常狀態下的非正常人。在讀這本書的三四天時間裡,難得如此清靜地近距離與各位大師相會於時空。聞他們所見,聽他們所言,感他們所想,憂憤他們之悲憫愁緒。第一冊讀得差不多了,心中積壓了許多話,只不知道如何開口相說,可與誰說。文章寫到一半,電腦突然開始自動更新,一更新就半個多小時,急而奈何不得。還好文字都在,接著寫完,聊以寬解一番。
有讀過的朋友,來聊個五毛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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