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發美：《時間漣漪》

最新 02-24

驕陽有約知識縱橫

聽有故事的聲音

上篇：世界中的一粒石子

一

天地一片光喲，小螢火偷竊了太陽

小螢火偷竊了太陽喲，一粒光悄然飛進了暗夜的夢想

一粒光弱弱的喲，卻魂耀於廣漠的星空

星空之廣漠喲，我的小螢火沒有熄滅

我的小螢火沒有熄滅喲，一棵樹

一棵偉大的光天化日樹

——成了它最後的歸巢

小螢火喲，你的一粒光弱弱的

卻能融乾坤大氣，化宇宙生機

你適時而來，就像神聖的空氣一樣不能退卻了

我止水一樣的思想被你掀起了潮湧

你適時而來，才有我的心靈之遇合

——一面是星光之約

——一面是天樹之棲

你適時而來，才有我生命的絕地之幽婉

才有我詩思的超塵而拔俗

因為小螢火

因為小螢火送出一粒弱弱的光來

我才越過了一天的霧靄和一地的苔蘚

我才走進了一個超季節的豐收慶典

詩人啊，你怎地不堪熱鬧，你怎地拘謹起來，而坐到了次席

而上帝很洒脫

——上帝已舉起了第一隻酒杯

因為小螢火

因為小螢火送出一粒弱弱的光來

我才看到了

——世界中的一粒石子

石子啊，閃爍著光芒！

我已走向了一粒石子的元始

我已在一粒石子的元始中

——看到了我自己

因為小螢火

因為小螢火送出一粒弱弱的光來

我才看到了一個不斷被石子擊中的世界

我才看到了世界一律的血色

我才在一律的血色中染紅了自己

從此喲，我再也不去思慕偉大者的威嚴

我再也不去思慕恐龍蛋的奧秘

不要責備我喲——

偉大的先哲們！

我已沒有閑情去檢視你們的邏輯和定理

且看，一層層石子堆疊著

這真是遠古的堆疊

這真是天趣的堆疊

這真是一切陰謀的堆疊

一層層石子堆疊著

我已看到了一些神秘的文字

我已情陷其中

我已足不能拔

我的天空都與手帕方寸大了

我裸露的身體，就像一帖剪影打在了幽色牆體上

我已頓失了天賦的重量

石子要造像喲——

從它們的表情里已看出來不可改變

石子要造像喲——

它們選中了我

帶著寒光的鋒口轉來轉去

從此喲，摩崖的光榮

成全了失敗的巍峨

二

呼嘯聲傳遍了天地

石子在飛翔

石子飛向了三月

三月的一半不忠於春天

三月的一半正昂揚地創造著死亡

三月的一半對生育沒有興趣

三月的一半是葬花之海

三月的一半一定不給詩人以位次

三月的一半

早已淪落在昨天的讖語里

三月的一半死了，那是上帝之死的理由

那是信仰之死的理由

我不相信，挽救三月的一半

——可以憑藉鄙俗的哲學

詩人創造了上帝

也創造了詩歌

也創造了自己

——這難道是與人類無關的事情

這難道是與信仰無關的事情

這難道是與詩人自己無關的事情

這又難道是與哲學無關的事情？

三月

三月還有另一半呢？

三月的另一半是忠貞的諾言

三月的另一半是恬靜的夢境

三月的另一半是一粒蒙蒙清露

就像一條來歷不明的幽色紗巾

三月的另一半並不都在光明裡飄動

三月的另一半，連接的是一條白與黑的地帶

——恰如一道幽色誤入了彗光

白與黑的地帶

是一條兇險的地帶

三

循窗而望

廣場上，草兒們在戚戚地練習著四季的語言

一片煙雲似的遠方，依稀傳來山河倒下的聲音

——一條兇險的地帶在延伸，在延伸

我還來不及寫出第一行詩句

我還來不及喲，把一片枯葉一樣的思想

送還遠山……

循窗而望

誰知曉？故鄉的山野已是爛漫

誰知曉？我還是故鄉的一則長不大的童話

誰知曉喲？我的鄉親們更在乎時光的善意

他們更在乎三月的清暉

他們很樂於看到，春天的花事和流水

他們很樂於聽到，阡陌的清唱

還有遺漏於霞微中的

牛兒們的鈴聲

我的時光喲，破舊而尊嚴

我天天走進的小樓，也是一本破舊而尊嚴的聖書

時光的籠罩，恰好形成小樓的裝幀

我是一枚恪守箴言的書籤

可是，我的書頁里

——卻是淺山嶙嶙，石子矗矗

它們一點兒也不親近我的靈魂

——這是一個無比深遠的問題啊——

再這樣推及下去

我的詩言將成一篇冗繁的論言

小螢火喲，我要告訴你

那一刻，踏入一條兇險的地帶

已是我的定向

小螢火喲，我還要告訴你

那一刻，我彷彿走進了一片遙遠的震區

我的眼前，彷彿出現了一張張滿目瘡痍的圖像

它們漫天飛來

皆化為我追思的蝶影

是啊，那些倒伏的屍骨將在塵埃里化生

離開了屍骨，靈魂們一律神色從容

——靈魂們一律神色從容地尋找著自己鐘意的物象

我和靈魂一起想到：太陽，才是最尊貴的聖哲

拒絕了太陽，就是拒絕了我們自身的光輝和色彩

我們還想到，絕世的愛情會產生絕世的詩章

我們還想到，丁香的紫色不變，生命的懷念也就不變

我們還想到，偉大的生命

當是——他人心中的一把聖火

所以，常聽詩人說

——「生命喲，真是奇蹟！」

作者簡介

作者簡介：陶發美，筆名佐丁、北轅、缶玉乾坤。湖北赤壁人，現居廣東深圳。大型詩歌讀物《中國詩歌民間讀本》總策劃和主編。主要作品：詩集《螢魂》（系列長詩五部），寓言體長詩《上邪！上邪！》等；文學評論《詩之形而上》《海子的情場》《存在與詩意》《誰寫出了高尚的詩歌？》等；報告文學有《與天路同行》《蒲紡的背影》等。2015年出版哲學筆記《莊子隨筆》一書。

朗誦者簡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