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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慶和:我的內心,在紛繁的世事中呈露

劉珍:從您之前的訪談了解到,您大學攻讀的是馬克思主義哲學專業,而您的寫作念頭也是在大學期間產生的,請問這個專業有影響到您的寫作嗎?

朱慶和:在我上大學前,對文學的認知僅停留在語文課本上,所謂文學的熏陶幾乎為零。上了大學,因為不太喜歡所學專業,就跑到閱覽室、圖書館看書,中外小說都看,詩歌也看,看里爾克、荷爾德林,但看得少,就漸漸喜歡上了文學。我讀的專業,除了學習馬克思主義哲學、經濟學,還學西方哲學、社會學、倫理學、西方經濟學、組織行為學、公關學、會計學,等等,好多社科類的經濟類的都學,很雜,但都水過地皮濕。對社科類的書我也挺有興趣的,我的畢業論文寫的是薩特,《存在與虛無》啃了一兩個月。寫作是畢業以後的事情,大學時光給予了我充分的自由的閱讀時間,雖然有些盲目,但還是樂在其中,讀了那麼些書,都是自發的,而不是被壓著讀的,對人和世界也有了基於自己視野的認識和理解,而不是教科書上的說法。

劉珍:您除了寫詩還有寫小說,比如您的第一部小說集《山羊的鬍子》,有鄉村生活的辛酸,城市生活的狼狽,情感生活的不順。創作這些畫面的來源是什麼?小說的創作與詩歌創作有哪些聯繫?

朱慶和:創作這個事情,我感覺就像人身上的第三世界。正在面臨的東西以及流逝的時間,是你的第一世界。那些留在記憶里的,是你的第二世界,有些東西在記憶的河流里沉寂了、泯滅了。創作就是構建你的第三世界,開始它是黑暗的、荒蕪的,但有了你的締造,它逐漸生動起來、豐滿起來,也有了它的命運,雖然你是這個世界的主宰和君主,但有時卻不由你控制。我的小說虛構的成分多一些,詩是抒情的,情緒上的東西多一些。

劉珍:您之前說過寫作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應該是排除技巧,排除觀念,排除精緻。但是文學作品都需要研究其寫作技巧,而您能用樸實的語言孕育出詩歌的靈魂,如何把握這個度呢?怎樣做到文字看似漫不經心,卻能達到一定的創作水平?

朱慶和:我說這番話,跟我的閱讀與寫作經驗有關。我讀東西,從不分析為什麼這麼寫,不那麼寫,讀完就讀完了,讀完就評價一下好或者不好,也不分析好在哪裡,或不好在哪裡。寫東西也是,從來不是主題先行,在頭腦里最先閃現的是具體的畫面、場景、一兩個詞或句子,然後慢慢地勾畫它,讓它活起來。寫東西就要老老實實的,有什麼樣的認知水平,就寫出什麼樣水平的東西來,不要耍花樣,不要拔高自己,否則會弄巧成拙。

劉珍:不論是您的小說《山羊的鬍子》、《沒有思緒的曠野》等,還有詩歌《憂傷不值半文錢》等,都凸顯人類孤獨的一面,透過作品,您具體想要表達的思考是什麼呢?或者如何理解孤獨的呢?

朱慶和:我展示的就是經驗,日常的生活和情感,從沒有先編個筐,把東西放裡面,從不去預設什麼。我從沒想過我要通過作品去表達孤獨這個東西,人本來就是孤獨的,孤獨是與生俱來的,是溶在血里的,從出生到死去,那麼偶然,你不覺得孤獨嗎?

劉珍:還是套路的問題,請問在您的創作過程中有哪些作品或者作家,深深影響到您的創作?

朱慶和:讀了很多作家的東西,但真正讓我拿起筆來,還是在讀了《他們十年詩選》後,小海編選的,黑色的封面,記得是98年的樣子,寫小說也是讀了他們之後動筆的,對我影響深的幾位作家是韓東、小海、朱文、吳晨駿、顧前,反正都是他們一幫的,還有於小韋、金海曙、劉立桿、普珉、魯羊等等,我的直接營養來源於他們。

劉珍:在文學創作方面,您是我們的老師。對於寫不出好文章的我們,有什麼經驗可以傳授給我們的嗎?

朱慶和:我已從二十多年前的文學青年成長為文學中年,混跡於滾滾的人流中,可肚子里還裝著文學這東西,像個笑話。回頭想想,我真是誤入歧途了。連同我在內,我見過也聽說過一些執迷於文學的人,這東西的確害人,如同毛頭小伙第一次遭遇的愛情,竟然放不下了,妄想通過絕望的堅守能融化對方的磐石之心。為什麼放不下?我想除了一根筋,還是因為有太多的誘惑在裡面,這誘惑不單單是名和利。且不說文學,我工作的系統裡面也有這樣的痴迷者,身懷一套理論,對自己的預言堅信不移。我無意於恥笑別人,因為笑話別人就是作賤自己。老師談不上,我不是個成功的寫作者,只是個資深文學愛好者,但可以交流一下心得,真心熱愛的話就要多讀多寫,什麼書都要讀,不單單是文學書,要寫自己熟悉的東西。其實我讀得不多,寫得也不多,我曾一度認為,寫那麼多幹麼呢,如果寫得不好,寫得再多也還是個「零」,一個龐大的「零」跟一個豆子小的「零」有什麼區別?!其實是眼高手低了,我現在不這麼看了,如果你真喜歡寫東西,不是為了混個職稱、名頭啥的,那就擦亮你的眼睛,磨尖你的筆頭,我相信那句古話「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保持住對生活足夠的敏感,靠作品說話。

劉珍:您的小說集《山羊的鬍子》,內容跨度很大,既有鄉村生活的艱辛,又有城市生活的狼狽,還有情感生活的迷茫,要把握三種元素的平衡是有困難的。在您的寫作中困難有哪些?

朱慶和:我寫的東西,無論是詩還是小說,都是從我的日常經驗出發,城市或農村,只是一個背景,只是故事裡的道具,我寫的是人,是人的境遇,有吃喝拉撒,有愛恨情仇,但不是好人好事,不是致富經。無論是生活在城市還是鄉村,國內還是國外,古代還是現在,人性都是一樣的,我們都要面臨相似的問題,都要想辦法去解決它。比如說《紅樓夢》,我讀的時候感覺它講的就是現在的事情。關於寫作上的困難,有時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守株待兔的農民,腦子裡勾劃的人物都變老了,故事都餿了,可就是懶得動筆。

劉珍:在您的詩歌里,總是用「我」來直觀的記敘,一方面都是您親身體驗,這些詩讀起來會很容易。另一方面有些詩歌就有些晦澀,例如《憂傷不值半文錢》中「我」兜售經歷和見聞,而「我」的妹妹已經不認識我,又出現主人的女兒。只讀出「我」的孤獨,您對這首詩的思考是什麼,創作源頭是什麼?

朱慶和:有朋友說我的詩寫得像小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我喜歡寫事,在事情里呈現人,抒發人的情感,那種抽絲剝繭式的靈魂獨白的詩我寫不來。《憂傷不值半文錢》理解起來晦澀嗎?我沒覺得。我有時會想,我要是回到古代會是什麼樣子,靠什麼為生,有什麼樣的閱歷,這都是我感興趣的,這大概是這首詩的創作源頭。

劉珍:詩歌的意象常常會成為精華,您的詩歌《苜蓿》中,您寫道苜蓿是最好的食物,要用鐮刀割下餵養水裡的魚兒,雖然魚兒吃的更多是青草。又寫道「我」身上,我是一個他們口中的老光棍。在描寫意象時,好像與主題有出處。如何處理意象呢?

朱慶和:《苜蓿》說的是一個老頭餵魚的事,一個樸素的畫面,一個自在的場景。請原諒我不知道什麼是意象,怎麼處理我也不清楚。

劉珍:在詩歌《苜蓿》中,文字間樸實無華,沒有任何情感記敘,卻讓人讀出一種儀式感,韓東老師曾評論這首詩令他想起《聖經》的樸實莊重,更證明了這首作品不可多得。請您談談這首詩的創作過程?

朱慶和:這首詩來源於少年時的記憶,怎麼創作的忘記了,大概十來分鐘就寫完了。

劉珍:您的詩歌不論是寫「父親」還是「我」,記敘鄉村生活,都帶有一種現實的沉重感和鄉愁。您現在生活在城市裡,這些作品算是對鄉下生活的回憶嗎?

朱慶和:不管身在農村還是城市,我們都要處在一個時代里,這是沒辦法擺脫的,不管我們在寫什麼,都在書寫這個時代,無論是謳歌還是鞭撻、反思還是探求,都是在這個時代的局限里書寫,都在書寫這個時代的局限。哪有那麼多沉重感和鄉愁,我寫的就是生活,是怎麼活著的愁,或許可以叫「活愁」。

劉珍:您的詩歌中,總有一種獨特的敘事魅力。「我」是帶著憂傷、恥辱、孤獨走向世界,人物形象設計的技巧是什麼呢?

朱慶和:那些過往的人和事,或一個場景,或一縷光線,留在我記憶里了,但沒有死去。隨著時間的流逝,那些散亂的影像和思緒在我的內心逐漸黯淡、沉寂下來,化為「溫柔的部分」,卻又在某個特定時刻悄然降臨,照亮了我,撫摸著我,詩意籠罩了我。每當我獨自面對自己,或向內觀望時,只想到「我是誰,從哪裡來,到哪裡去」這些終極命題,衝撞著內心而不得其解、不能自撥。此時沒有詩意,只有絕望。所以,我的詩不解剖內心,不打撈靈魂。我不相信有什麼靈魂,假設有,那個既不偉大也不卑微的東西,也只在紛繁的世事中與自己遭遇。

劉珍:作為一位詩人,您寫詩看重的是什麼?詩歌能帶給您什麼呢?

朱慶和:我寫詩有二十年了,零零散散的,也就兩三百首吧。我是一個比較懶散的人,寫詩於我,就好比一個農民來到自己已被荒草埋沒的田地里,自嘲道,還是拔下草吧,不然莊稼要被吞噬啦。這種自發的靈光一閃的草創狀態是我喜歡的,我一向不適應那些有組織、有體系的書寫方式,我對那樣的野心也不感興趣。我對物質沒什麼要求,只要有口吃的就行了,大魚大肉、粗茶淡飯都沒問題,這是一個人獨自生活的情況,但有了家庭有了孩子,就不一樣了,由於不擅於物質上的經營,感覺生活上還是有些焦慮的,內心還是受壓迫的,不像年輕時那樣舒展了。寫詩算是撫慰吧,對窘迫的內心一種短暫的撫慰。最初的文學是什麼樣的?也許是勞累之後的一聲感嘆,也許是茶餘飯後的幾句談資。後來成了一個行當,就變味了,功用性和功利性遍布其身。我越來越討厭寫作,就像越來越討厭生而為人一樣,討厭取悅別人,討厭文章裡面妓女一樣騷哄哄的匠氣味,但無疑,這些習氣我都沾染了,且受之荼毒太深,我已無力返回。我是局限的,狹窄的,逼仄的,正如我唯一的道路通向死亡。

劉珍:您的詩歌作品很多,如何評價自己的詩歌作品呢?寫詩過程中是要保證每一首都是精品嗎,您評價詩歌的標準是什麼呢?

朱慶和:我一直並且喜歡用口語寫詩,但都字斟句酌,就像睡覺時喜歡最舒服的睡姿一樣。詩裡面有我對人世的一些看法。「人間的收成一半屬於勤勞/一半屬於愛情」,是對生活的願景。「僅僅讓道路帶走/僅僅是兩手空空」,是面對的現實。「在我的家鄉,/那麼多的鑽石,/基本上沒什麼用處。」在某個層面上,算是我對詩歌的一種理解吧。在我看來,詩沒有優劣之分,它是人的心境的映射,你寫出來或是讀到了那分行的文字,覺得與你的心境契合,這就足夠了。因為詩是抒發情感的,雖沒有優劣,但存在差異,有真誠與虛偽之別。

劉珍:作為一位寫詩的父親,您將自己對女兒的感情都拓印在詩歌文字里。父愛如山,您用詩歌不僅是傳達這種感情,更是向現實世界的呼籲,這可以理解為詩歌的力量嗎?作為一名子女讀者,我依然向您表達敬意,願您健康幸福!

朱慶和: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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