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柯,騎手西去
作家紅柯因心臟病突發,今天清晨在西安去世,享年56歲。
陳忠實生前曾在一場講座時說,目前,陝西中青年作家群體中,在全國有影響力的也就紅柯一個。
原名楊宏科的紅柯1962年6月出生於陝西岐山縣鳳鳴鎮,大學畢業於寶雞文理學院中文系。同大多數陝西本土作家不一樣,紅柯在他的青年時代遠赴新疆,在那裡生活了十年。
30年後,紅柯依然清晰記得,他是在1986年7月28日離開故鄉關中,西上天山的。從那以後,紅柯開始了他逐水草而居的十年邊疆游牧生活。
從秦嶺到天山,新疆壯闊的風景,多民族共處共存的風情,多種宗教與文化的互融互通,豐富奇詭、斑斕多彩的傳說……這一切給了紅柯此後大量的創作源泉。「初到新疆我先適應當地的生活,入鄉隨俗。老老實實地當伊犁州技工學校的老師,帶學生實習跑遍天山南北。技工學校與文學無關的生活對我影響很大。」 紅柯當時帶鍋爐班的學生實習,一個地方一待就是一個冬天,「我們跑到戈壁灘、大沙漠里,有兩種植物我印象太深了,一個是胡楊,一個是紅柳。」胡楊千年不腐朽,紅柳生命力強悍,猶如大漠火焰一樣。從那以後,火焰般的紅柳一直在他腦海中飄蕩。
2000年,紅柯受邀參加由中國青年出版社組織的「走馬黃河」寫作計劃,考察黃河上中游的民間藝術。他走遍甘肅、青海、寧夏、陝西,皮影藝術給紅柯留下最深印象。一個漆黑的夜晚,燈光打在白布上一閃一閃,看著活蹦亂跳的皮影,紅柯的腦海里卻映現出大漠紅柳的形象,一個念頭衝撞而出,「正是紅柳這個火焰,一下子把人、天地、宇宙全照亮了。」於是,他把大漠的紅柳和陝西的皮影連接起來,後來寫下小說《太陽深處的火焰》。
十年的新疆生活,讓紅柯的作品具有鮮明的特徵。評論家白燁認為,在陝西作家當中,紅柯的作品辨識度極高,因為他的作品有著非常強的浪漫主義風格,這在陝西作家當中是少有的。紅柯從寫作伊始就追求那種非常奔放的浪漫主義氣質,他的作品奇異瑰麗,充滿詩性的想像力。
紅柯是浪漫的,也是現實的,這或許與他的經歷有關。紅柯有陝西和新疆兩個家鄉。新疆是浪漫的,帶給他火熱;陝西是現實的,帶給他冷峻。這兩個家鄉都成為他作品中重要的文學意象。
在紅柯的作品裡,能讀出一種當代大多數作家作品裡少有的,深厚、堅定的生命意識。白燁說:「紅柯希望生命能夠自由成長,所以對生命充滿了很多歌頌、讚揚,生命是他創作中非常重要的點,紅柯從來不是簡單地寫生活,而是寫生命,寫生命的狀態。」
「如果說我的文字中裹挾著一股生命的力量,我想可能得益於我在新疆的所見所聞所感,新疆廣闊的大自然常常吸引著我去思考人、自然、生命。」紅柯曾多次回憶他在新疆的生活:有一次,我們開著大卡車,在大漠戈壁行走,就像飛機掠過長空,你能看見天和地的交界點就像銳角一樣,銳角永遠不變,忽然就有一種「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的感覺。整個塔里木盆地空無一人,無邊無際,雲在我頭上貼著,天在頭頂上,好像天靈蓋打開了,靈魂出竅了」。
記得2016年12月9號早上和紅柯老師去陝西廣播電視台錄節目,午餐就一起吃了份工作餐,陪他回家的路上,他給我聊到了他24歲去新疆的故事;他說:我父親當過兵,當年寶雞去了幾百個兵,就回來了三個,我父親就是其中之一,父親經常說:現在你們都有菜吃,當時我們都吃野菜,能活著就不錯了。最後在老師家門口我們分開,轉過頭看到紅柯老師的背影,一個普通的老頭,提一個布手袋,裡面裝幾本書,普普通通走在路上…
當宇宙天地萬物的生命進行對話時,紅柯想起了蘇東坡,他放棄了抒寫法顯鳩摩羅什、玄奘這些高僧的打算,而是重點抒寫絲綢之路古道上被歷史遮蔽的卑微生命。
從那裡出發,他開始了陝西文學的騎手征程。
去年夏天我問肖雲儒,你怎麼看紅柯,肖老師說:十年的媳婦熬成婆,沒有輪到紅柯呢,紅柯是陝西作家圈裡第一個走出陝西的人,他還年輕,以後一定能獲「矛盾文學獎」…今天開始,沒有以後啦…
今日,文學的騎手西去。
2016年5月,陳忠實先生追悼會上,紅柯高舉當年首發《白鹿原》那期《當代》雜誌的照片讓人印象深刻。凋零的陝西文壇,突然讓人想起鄒志安和路遙相繼去世的年月,一江水終流去,荒煙依舊。
春節,給紅柯老師發信息,紅柯老師秒回,我沒有認真去看…今天方才看到那春聯頂頭倆字是:紅柯;紅梅香雪海,柯柳笑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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