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已知的目的地
5月10日,流光
鋼琴隨筆2016五月
羅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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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去世的那一天我並沒有在家。
應該是中午接到母親的電話:「你快回來吧,你外公快不行了。」我匆匆買了汽車票,輾轉幾趟,近二十個小時奔回老家。
哪裡是「不行」,母親在打電話給我之際,外公就已是「去了」。遲鈍如我,盡然沒有聽出母親當時在電話中的隱忍的哭腔。
靈堂設在我小時候住過的山溝里。
那是四月,正是南方雨季。那幾天雨一直在下,滿是泥巴的山道上沒有一條好走的路。親戚們挽著褲腳從四面八方而來——我披麻帶孝跪在外公的靈堂前——我第一次這麼近距離接觸到死亡。
因為離開老家太久,好多親戚該怎麼叫,叫什麼都已經模糊了,父母在一旁不停引導「這是三伯,這是你堂哥……」我應該是面無表情的,我盡然沒怎麼哭,腦子裡一直冒出來的念頭居然是「外公真的走了?」——他肯定不知道,他這麼碎不及防的離開讓我的心口落下巨大的一個深洞。
而後多年,我陸續夢到外公,他還是沒變,愛笑,身體爽朗。夢到他叫我小名託夢告訴我他的房子漏雨……顯然這個洞直到現在依舊沒有填滿。當然,我也不願意刻意去填埋。
入夜,靈堂內經幡涌動,道士手握寶劍念念有詞。
外公是土家族,他生前很少拍照片,靈堂上的那張應該是80年代時,很少「進城」的他在照相館拍的那張。彼時的他圍著黑色頭帕,精神爍爍。
哭靈的一群是我未太熟識的伯母們,他們由最開始的抽泣到後來的放聲厥哭,我不知道躺在棺材內的外公聽到沒有,他生前被病魔折磨只有不到四十公斤的軀體能感受到什麼。我和父親跪在那裡,在道士的帶領下祭拜,母親哭到睡去,其他人圍著火盆群暖。
火苗在盆中吱吱炸響。
一個靈棚之隔,棚內悲拗翻滾,棚外是藏著無畏黑夜的寂靜深山。
我喜歡聽風吹樹葉的聲音應該就是從那個時候啟始。
第二天送外公入土之後,我和父母又去過幾趟——那片山正對著一個山坳,能看到山下的細流。放兩聲鞭炮就能響徹山谷,聲音久遠又折回。外公從小在那片山裡砍柴和放牛,他應該喜歡。
鞭炮放完之後母親還立在墳前,我轉過身來叫她好幾聲,她都沒有聽到。父親說「你別急」。這時正好有風吹來,我頭頂的一棵樹被吹得沙沙作響。我見母親還站在那裡,站在樹中間,低著頭久久沒有抬頭。等我再反應過來,她竟從田埂上一路小跑過來了,到我跟前,眼睛亮晶晶的,表情鬆了下來,嘴角上揚,說「走吧,我們回家。」
這麼多年過去,我依然清晰記得她站在那裡時的身影,記得她獨自擦掉眼淚後跟我們說過的話。
這恐怕已是跳出母女間的對話。
無論何時何地,無論有過什麼失去過什麼無論你做了什麼要去那裡。
要記得,回家。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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