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儘早讀懂老年人嗎？

正月初七，我終於騰出時間，去看望一位老先生。83歲高齡的老人，橫躺在不足80公分寬的小床上，頭緊挨著牆壁，腳朝向外面，也恰好是他的長度。老伴兒為了照顧老先生方便，在地面上縱向放了張摺疊床，床看起來軟塌塌的，中間有些凹陷。原來的三室小房，如今也顯得多餘了，女兒已出嫁，上班去了，房子被打掃得乾乾淨淨，很暖和。

我在距離老先生很近的地方坐下來。看著卧在小床上的他，很是瘦小，非常無助的樣子，像生病的孩子，有氣無力的。老先生年前得了腦梗、膽囊炎，將近三個月了。好在頭腦很清楚，也算耳聰目明，雖然說話節奏緩慢，但吐字清晰，只是口中的假牙鬆動了，有些障礙，頭頂上還帶著帽子。看見我的到來，眼角邊不時地流下淚來。

值得慶幸的是老先生的病情已無大礙。在老伴兒的照料下，能夠下床走兩步，只是不能下樓了，老式兒的板樓沒有電梯，也的確不方便老年人上下樓。看來，從人性化的角度考量，樓房是需要考慮久遠一些，電梯間是必須安裝的。

我盡量尋找一些合適的話語，為老先生早日康復鼓勁兒。我說，「老先生，您並不孤獨，您是一位很受人愛戴的學者，我們心裡裝著您呢。您看，外面陽光燦爛，春天又回來了。春暖花開的時候，正適合老年人出去走走，晒晒太陽呢。現在醫學發達，生活質量高，您有百歲老人的福氣呢！」大概，老先生把我的話聽進心裡了，眼角又流出淚來。

老先生是數學領域的專家，上海人，早年是復旦大學的畢業生，曾經在上海、寧波、邯鄲、石家莊擔任教職和管理者，省級模範，是一位特別敬業、與世無爭的和藹老人。70多歲高齡的時候，還在做數學研究，出版著作，還有書贈我呢。他的老伴兒拿給我一副手機看，這一看不要緊，卻原來老先生還是很前衛的老人呢，還會使用微信，微信群好幾個，有上海復旦大學的校友群、邯鄲十四中學的校友群、寧波的校友群，等等。據說，年前遠在上海的學生專此來看望過老先生；省二院的學生還親自到家中為他珍療，並為他購買了防止肌肉萎縮的按摩棒；另有學生還把他扶起來，拍了一張很體面的照片，發到群里共享；很多學生都在關注老先生的健康。我看了那照片，很是有風度的老先生模樣。……

被老先生師生之間的情誼感動了，我的眼睛模糊起來。多麼令人欣慰的學生啊！問世間情為何物，只把溫暖化寒冬。在老年人最孤獨無援的時候，沒有什麼比陪伴、千里迢迢的看望之情更重要的了。人性之美或許就體現在那些過往的經歷中，最自然、最真誠的情感留存與表達吧？

生命就是這樣一個過程。年輕氣盛之時，哪裡知道有一天老會不約而至啊？老先生年事已高，生活起居更多地需要陪伴和照顧了，即便如此，他也不願意給已成家的女兒添麻煩，不讓老伴兒事事通報女兒。老先生是屬於有大仁大愛的族群啦。大概人到晚年都有這種生命的孤獨與無助吧？

我又情不自禁地想起母親來。生命晚期的母親也是很無助，又不得不堅韌的吧？她內心的渴望，我最清楚，多希望兒女都圍繞膝下，如能寸步不離該多好啊？！但是從來都是為兒女考慮，不願麻煩他們，不願成為兒女的累贅，不願耽誤他們的工作，不願干擾他們的生活，所有的願意，都是成全後代子孫的生活，看著他們好，才覺得好，才是真的高興。即使老了，也拚命把一切無奈都自己扛起來。……

我們總在談論這種教育那種教育，實際上，真正的教育就在生活當中，教育無時無地不存在，而老年人的心靈安慰是何等重要啊。我甚至對那些冷冰冰的、居高臨下的、趾高氣揚的什麼教育恐懼起來。多走近老年人的生活吧，既然都懂得人生就是這樣一個過程，為何見了新生命就歡天喜地，而見了老年人就退避三舍呢？

我相信，能夠俯下身來，多走近、親近老年人，讓他們從孤獨無助的困境中走出來，使其更多地感受到人世間的溫暖、陪伴、祥和與美好，或許這才是最好的生命教育。多給予老年人一些關懷吧。

告別老先生的那一刻，他要求握握手，我雙手握起老人的手，感覺綿軟微涼，或許被子有點兒薄的緣故吧。我期盼老先生伴隨春天的到來，會一天天好起來，並告知他我還會來看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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