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城港一個不足11.2公頃的山心沙島，讓這個春節頗不平靜

文：覃 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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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西防城港山心沙島是一個非常小的沙島，只有11.2公頃。由於常年的海水侵蝕，在漲潮的時間，露出海面的面積還不足4公頃大。但就是這麼大的地方，卻撐起了大自然生態平衡中的一片天！她是候鳥從東亞-澳大利亞及內陸鳥類的遷徙路線上一個重要的停歇點。每年從9月到來年的2月，到達山心沙島停歇的鳥類有2－5萬隻，主要水鳥有30多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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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從劉東波先生的圖片里首先知道這個美麗的地方的。他和朋友們在山心沙島觀鳥的圖片一張一張地發出（文中鳥類圖片均由劉東波先生和唐上波先生攝影），有黑尾塍鷸、斑尾塍鷸、中杓鷸、白腰杓鷸、紅腳鷸、澤鷸、青腳鷸、翹嘴鷸、磯鷸、灰尾[漂]鷸、翻石鷸、黑腹濱鷸、大濱鷸、紅腹濱鷸、三趾鷸、勺嘴鷸、紅頸濱鷸、闊嘴鷸、流蘇鷸、反嘴鷸、黑翅長腳鷸、灰斑鴴、金斑鴴、環頸鴴、蒙古沙鴴、鐵嘴沙鴴、白鷺、大白鷺、蒼鷺、草鷺、紅嘴鷗、紅嘴巨鷗、黑尾鷗、灰林銀鷗、針尾鴨、白眉鴨、紅喉鷚、白鶺鴒等各種鳥類。

特別是拍到易危鳥類黑嘴鷗、瀕危鳥類大濱鷸和全球數量不足500隻的極危物種勺嘴鷸的圖片，讓我對這個小小的沙島無限嚮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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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看過很多美洲水鳥，我知道水鳥和棲息地環境的關係是如何的重要。所以對這塊可以提供給這麼多水鳥棲息的寶地特別感興趣。因為在我過去的印象里，國內海岸帶的生態環境已經是遭到嚴重破壞，不可能在這麼小的地域里有這麼多的候鳥數量和種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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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0月底，正逢非常珍惜的鳥類遷徙季節，我還在廣西，立刻向劉東波先生詢問清楚路徑後，便直奔魂牽夢繞的這個鳥類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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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所料，水鳥們就像在那裡歡迎我似的，沙島的灘涂上密密麻麻地站了一大片。看著它們安心地覓食、飛翔、嬉戲真是開心、開心極了。大自然的舞台精彩無比！我為自己擁有觀鳥這張戲票無限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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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朋友還告訴我，沙島周邊也有些水鳥。像鳳頭麥雞、灰頭麥雞、林鷸、扇尾沙錐等等。朋友開玩笑說，要有幸睹到這麼多鳥種的芳容，只來一兩次是看不到的。

極對，應該多去啊！看看老朋友，認識新朋友，觀鳥是人生一輩子的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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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大濱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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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濱鷸

但是我也注意到，這些候鳥的生存環境不容樂觀，它們的生存空間非常地狹小。北部灣海岸帶和我1984年參與的海岸帶資源調查時的狀況相比已經面目全非。由於人類的過度開發，候鳥棲息的空間已經縮到了紅線。而且我還了解到，山心沙島這個地方是屬於當地的工業區，沙島今後的用途將會用於開發建設船舶碼頭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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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在裡面的勺嘴鷸（我們盼著將來能有一天，小勺子可以放心大膽地出現，沒有人傷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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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勺嘴鷸是幸福的，也是心憂的

當時離開山心沙島後，一想到今天還這麼快樂的鳥兒說不定明天就要失去家園，憂心忡忡的我立即寫了一封信發給了政府，但石沉大海般連迴響的聲音都沒有。儘管估計到會是這麼個結果，再問問自己，不為這些鳥兒發出一聲吶喊，你良心過得去嗎？！

從此，關注山心沙島海域的動態開始了。因為牽掛著那片小島周邊的飛羽生靈們，只希望它們歇腳越冬的寸土之地能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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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尾鷸

然而，擔憂的事還是出現了。更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這麼突然！

2018年2月12日，距離春節僅3天，從防城港市海洋局港口區分局的公眾號里，看到「關於《防城港市山心沙島生態島礁項目 環境影響評價》第一次公示」。公示內容極大地刺痛了我的心。摘一段該項目最關鍵的內容放在這：

項目在山心沙島的東部布置東護岸 575m，西部布置西護岸270m，其他部分新建605m 充填砂袋圍堰連接護岸。沿島體一周布置環島路，環島路長1430m。島體中軸線處建設主幹道，長220m。景觀綠化區域間隔布置步行道，總長度約 418m。沙島東部原植被生長區進行植被修復3.2萬m2，景觀綠化3.5萬㎡，山心沙島西部進行島體回填，面積為2.9萬㎡，對島體外圍沙灘進行修復，面積為1.3萬㎡。建設連島棧橋1座，休閑廣場5391m2、休閑景觀亭2座、生態廁所2座、觀鳥台2座，遊客服務中心1處、海洋宣教中心1處、休息座椅處15處及相關的水電配套設施。本工程預計總投資7780.30萬元，總工期為24個月。

項目施工期主要污染物為拋石、充填砂袋、疏浚等施工過程中產生的懸浮泥沙，現場產生的生活污水和生產廢水，船舶施工人員產生的生活污水以及施工船舶產生的含油污水，陸域和船舶施工人員產生的生活垃圾以及各種生產垃圾，粉塵的影響，砂石料運輸過程產生的車輛雜訊、施工船舶和施工機械雜訊等；運營期主要污染物為雨水，島內工作人員以及進出島人員產生的生活污水，進出島的車輛及機械產生的尾氣和道路揚塵，進出島車輛鳴笛雜訊會對周圍環境產生雜訊污染，化糞池產生的污泥；島內工作人員及遊客產生的生活垃圾等。項目建設非污染環境因素為工程建設對局部海域水動力和沖淤變化的影響、非透水構築物用海對海洋生態環境的影響等。

請在公示後7個工作日內 (2018年2月12日至2018年2月26日)

山心沙島就像是一個清純的小姑娘，只要見過她一次，就會念念不忘。想到她不久就會被糟蹋，我怎能袖手旁觀！二話不說，立即給公示里的email信箱地址發去了一封信，表達我的態度：

「……我去過山心沙島，目前的環境還能保證候鳥的途經棲息，你們的這個項目，將徹底毀滅了這個棲息地！難道你們這麼自信你們比大自然的奇妙之手還更高明？！！住手吧！不要變成大自然的罪人！！！

你們這個項目問過候鳥的意見嗎？對候鳥的習性都了解嗎？我看不出哪一點建設是從候鳥角度考慮的，都是從人、人、人、人的角度，不要再折騰這塊候鳥在北部灣最後的棲息地了，留給它們一點空間吧！我們人類只要遠遠地看著它們還能在那裡跳舞就好！求求你們！！！

防城港人需要這個空間來娛樂嘛？就是需要，我們人類不能做出一點犧牲讓給鳥類和其他野生動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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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嘴鷗

信發出後，我又馬上著手起草一個利於山心沙島生態保護的方案。我一直認為批評別人是容易的，但是要拿出一個建設性的意見措施並不容易。而拿出一個更合理的措施才能最大地幫助別人，才能推進事件往良性發展。

在我新拿出的方案里，完成了這幾個部分：

1.（修復沙島的）概況及必要性；2. 可行性項目一：生態化海堤建設； 3. 可行性項目二：底棲生物生態修復；4. 可行性項目三：水鳥棲息地構建；5. 可行性項目四：修復沙島；6. 可行性項目五：修復原生態的植被；7. 可行性項目六：建立候鳥監測站；8. 可行性項目七：建立隱蔽的觀鳥點。

整個編寫方案的經歷可見我的《編寫項目後記》：

《編寫項目後記》

從2018年2月12日，讀到《防城港市山心沙島生態島礁項目 環境影響評價》的一文後。當日，即給公示的郵箱發去了自己的態度。翌日（13）日開始動筆寫這份報告。在寫的過程中，查閱了大量的國內外參考資料。

從14日開始到18日，先後得到了唐上波先生、金濤先生、蔣愛伍先生、梁家登先生、劉徳生先生、易梁博士和他的同事們的熱情幫助。大家是有問必答，無償地貢獻自己的想法、思路、圖片和時間。

同時，得到第一家關注此事的媒體-----微信公號大自然野趣（網易、騰訊等平台號為自然使者）聯合發起人，也是環保傳媒人李雲帆先生的一路關注。

期間，李雲帆幫我請教鳥類專家，有北京師範大學的張正旺老師、浙江自然博物館副館長陳水華老師、北京林業大學的李建強老師，還有中國海洋大學的曾曉起老師等，他們在春節期間犧牲休息時間給出專業指導，在此一併表示感謝！

第三稿是2月18日修改完成。並發給了防城港市海洋局港口區分局，同時分別發給了國內鳥類、海洋生物、自然保護的專家：張正旺、陳水華、曾曉起、李建強；另外，還通過網路向社會公開，聽取觀鳥人和關心自然保護的大眾意見。

2月20日，經過匯總來自鳥類、海洋生物、自然保護各路專家：張正旺、陳水華、曾曉起、李建強和媒體人李雲帆、觀鳥人傅永芹、吳思謙、劉德生的建議，把第三稿又重新整理形成第四稿。

2月21日，第四稿發給防城港市海洋局港口區分局，得到他們的積極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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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沙鴴

當地防城港海洋局港口區分局的領導收到我2月12日的反對意見後，13日即積極地和我溝通。這種工作作風是值得稱讚的，是政府工作務實高效的表現。在收到我的方案後給予肯定；對專家們提出的意見表示感謝；然後在春節後第一天上班，還請到當地的有關機構上島考察。政府的這些積極行動我們都應該點個贊。

希望大家繼續獻計獻策，不斷完善項目方案。為山心沙島的修復工作成為我國生態保育類型島礁保護修復的成功案例、成為候鳥最佳的棲息地島嶼之一做出貢獻。

目前這個爭取山心沙島修復成候鳥棲息地的故事還在進行中。今天又給國內有關大學和機構的專家發出求助要求，為沙島海堤的建設獻計獻策，在此，為所有志願奉獻出聰明才智的專家們感謝並致敬！

保護生態環境，喊口號容易，溝通落實不易，提出可操作可執行的建設性方案更不容易。這需要做大量工作，聯繫溝通多方專家論證。讓我們通過對每一寸土地的修復來實踐這一關係到每個人利益的任務。

2018年春節是有意義的春節，是值得紀念的。祝狗年吉祥，旺旺！旺旺中華！旺旺鳥類！旺旺野生動物的棲息地！

讓我們一起繼續關注地球上這11.2公頃的保護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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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覃春，科普作家、生態環保人士，旅居海外。大自然野趣專欄作者。

本文標題為編者所加

本文作者原題：為了地球的11.2公頃

編輯：七葉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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