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花筆記：引子

中國人愛蘭已經很久很久了，歷代的詩、文、畫里，詠蘭題材多到不可勝數。《說文》解釋：「蘭，香草也」。孔子很愛惜蘭花，稱讚蘭為「王者香」。韓愈唱和孔子《猗蘭操》，寫「蘭之猗猗，揚揚其香」。君子若是能采蘭以為佩，美好的人格和芬芳的植物就會交相輝映。

蘭和梅、竹、菊一道，被稱為花中「四君子」。蘭花尤其有著生於空谷、不以無人而不芳的美好志趣，在人們心中，象徵著「君子之守」的高潔品質與德行。

（春蘭「綠英」，拍攝於2018年2月）

從科學角度來分類，「四君子」中所指的蘭，其實是40多種蘭科、蘭屬植物的通稱。不管是春天開花的「春蘭」、「蕙蘭」，還是夏秋開花的「建蘭」，秋冬開花的「寒蘭」，甚至從冬天開花到來年春天的「墨蘭」（墨蘭的花期，從10月到次年3月，由於它這樣「年年年尾接年頭」的開花特點，又有別名「報歲蘭」），都屬於廣泛意義上的「蘭花」。

（建蘭，拍攝於2017年8月）

反而是名字直接叫作「君子蘭」的植物，並不是花中「四君子」里所指的蘭花。

君子蘭原產於非洲南部，它不是蘭屬植物，甚至不是蘭科植物，而是石蒜科的一種多年生草本。它與原產於亞洲和中國、被譽為「國香」的真正蘭花，無論是從外在模樣還是內在基因組DNA順序來看，關係都相當的疏遠。

同樣，「佩蘭」是菊科植物、「紫羅蘭」屬於十字花科、甚至《詩經》中「芄蘭」事實上就是蘿藦……天下名不副實的事，實在太多了。

（春蘭「賀神梅」，拍攝於2018年2月）

關於蘭花，我個人又尤為喜歡德國詩人保爾·策蘭遇到哲學家海德格爾時，寫下的一句詩——「蘭花與蘭花/各自獨語」（《托瑙特堡》）。

喜歡的是原來西方詩也會這樣，語極淡、又情極深。好詩當然是沒有辦法解釋的，一解釋，就落到「第二樓頭」。我來姑且作一種愚蠢的嘗試吧：當詩人與哲學家並立時，當兩顆智慧敏感的心靈觸碰時，彷彿也是各自獨語的蘭花，寂靜孤獨，把芬芳噫吐。而在無聲息處，微風從花與葉的縫隙里穿梭而過，蘭花與蘭花會忽然之間相互明白。

2018年2月24日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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