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城故事】郭柏蒼治河
原標題:【榕城故事】郭柏蒼治河
清同治五年(1866)4 月的一天,福州南城壕溝人聲喧鬧,熱火朝天,100 多位民工分成幾撥,正在對城壕進行清淤整治。在那兒指揮的官府吏員中,有一位不穿官服,也不穿皂衣,全然一副書生裝扮的人。他,就是郭柏蒼。
郭柏蒼故居
郭柏蒼是福州著名的藏書家、詩人,還是一位水利專家。他於道光二十年 (1840) 中舉,同年冬入京應試,雖然第一次進士應試不第,但仍以舉人身份步入了當時的官場體制,充任縣學訓導,時年 25 歲。論職責只需督辦縣學、私塾等教育事務,他卻「莫守常而理鄉事」,為鄉里做了許多「分外善事」,修私塾學堂、鋪橋造路、開水井浚壕溝等等,鄉里人都尊稱他為「縣學善公」。
五子登科
然而,中國社會向來遵行著「正名」文化,「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哪怕是行善舉做善事,名正言順,事就好做,無名分,事就難成。比如,郭柏蒼分明行的是善舉,做的是善事,卻多次被當時的土豪所阻撓。相傳,道光二十二年 (1842) 他就曾經遭受「開路遷墳受阻」和「建祠堂懼風水而遷址」兩次挫折。他因此發了願:還是要考個功名,利於做事啊!所以,道光二十二年 (1843) 冬他再次入京會試,但仍舊落第,讓他留下深深遺憾。遊學多年之後,咸豐二年(1852)他第三次北行應試,卻遇當時太平軍起義而中途折回。從此他徹底打消了追求功名的念頭,轉而全身心致力於經世致用之學,後輩學者陳衍謂其「不慕祿仕,殫心有用之學」。然而,「正名以做事」的心愿始終在郭柏蒼的心頭纏繞,於是,他按當時體制流行做法捐了個「官」,官為「內閣中書」,官階為從七品。但郭柏蒼並未到衙門上班,而是長期「里居」,即住在鄉里。難怪,鄉親們說他並不是想做官而只是想做事,也就是說他出錢買了個「官」,旨在為鄉里鄉親多做些事。這說法或許多少含有後來人「為長者諱」的成分,但縱觀郭柏蒼的生平,似乎也大致不謬,頗讓人稱嘆。雖然,買了官的郭柏蒼仍然長期在鄉里居住,只是承攬著一些地方鹽稅業務,但因為有了官銜,做起事來就「名正言順」多了,就更容易成事。
林則徐郭柏蒼游升山寺
郭柏蒼家資富有,又一貫熱心地方公益事業,他遊方各地,不論走到哪裡,總以建學校、修祠堂為樂事。他曾在福州烏石山修建學校,在福州西湖興修李綱祠堂,還在福州東關外建造普濟堂。道光二十四年 (1844) 旅經杭州時,他還倡建義山、義祠,讓閩籍客死他鄉者安葬或停棺。咸豐七年 (1857),時局不穩,朝廷鼓勵各地官員紳士辦團練,即自行出資招募壯丁,訓練出自己所帶的「民兵隊伍」,為朝廷效力。郭柏蒼就因辦福州團練得力,被授主事,賞員外郎銜,終於名正言順成了真正的朝廷命官,公益事也越做越多,越做越大,特別是在挖井浚溝、興修水利方面留下不少在鄉里口口相傳的故事,他也就因此成為晚清年間福州地區著名的水利專家。
人不可貌相,別看郭柏蒼只是白臉書生,骨瘦如柴,而且當年已 52 歲,但做起事來卻「不服衰年」,青壯年似的有一股使不完的勁。他是城壕清淤的設計者和總指揮,還親自參加清淤勞動。此時此際,他正站上一個關鍵的拐彎處,當滿載淤泥的木輪手推車來到他身邊時,他立即彎下腰,用盡全力幫車手將車推過拐點,以確保每一車順暢通行。
郭柏蒼《閩產錄異》
人們都知道,那時候的主要工具是鋤頭、挖鏟,配上裝泥的畚箕和木桶,用手提肩挑方式,搬走那些積年的淤泥。這個工地上,卻第一次出現了當時可稱為先進工具的木輪雙手推車。據說,那是郭柏蒼履跡江浙時買回來整車部件,自己組裝,並首倡在清淤工地上使用,那車叫作「軲輪車」。當時,這種車在工地上也就兩架。工友們都爭著當推車手,郭柏蒼就先教會兩位,再由那兩位去教會更多的人,結果,幾乎所有人都希望能輪到,人人心中充滿期待,個個摩拳擦掌,處於亢奮狀態。這學推車的事也就成了最好的一種激勵,大大提高了工友們挖泥清淤的積極性。
很長時間以來,福州南城城壕、三元溝、七星溝等處總是「壕中瓦礫山積、壕邊垃圾成堆、周遭蚊蠅群飛」,於是,通壕久塞,污水淤塞不流,臭味襲路人,糞積孕蚊蠅,更是擾得人心煩。按郭柏蒼說法,此乃閩人之禍、閩城之陋也!郭柏蒼幾乎年年上書各級地方長官,「給示禁污三元七星兩溝稟」,「嚴禁瓦礫糞草填塞城壕溝稟」,同時又盡心儘力籌措謀劃治理城壕疏浚渠溝工程。
古豐井,井圈落款為郭柏蒼的字「青郎」
那麼,如何治理這久塞的城壕渠溝呢?郭柏蒼走訪了諸多鄉紳族老後,提出兩套方案:第一方案是向地方長官建議,借官家力量來疏壕浚溝,以興利除害。他文辭犀利地提出:斯事絕不可等閑視之,如果「利不興,害不除」,消極怠政不作為,如何對得起「奉天子命,來育且教」的職責?他力勸長官要「勉率屬僚,成茲盛舉,使閩城民屬共享美利」。第二方案是勸導豪富之家熱心公益,行善積德。郭柏蒼針對當時的閩人社會風氣,指出:「民固有豪舉者,每歲夏秋間,相競賽神,盛作供具,剪綵為樓閣,每一所費不下數百金,其施於無益猶如此,則於今之有益者又當何如也?爰書數言以為為善者勸。」郭柏蒼不是無神論者,但在當時能提出把用於敬神、賽神的「無益處」的錢財用於有助社會發展的公益事業,確實了不起。
因資料不全,不知郭柏蒼最終選擇哪一方案推動了福州的南城壕和三元溝、七星溝治理。但當時郭柏蒼在治理南城壕、三元溝時,其實不止民間動了起來,官方也頗為支持,為南城壕治理出了告示,倡議「紳士庶民亦各出願力,積絲為縷,以助斯役」。同時,還派出了不少兵勇參與疏浚。更重要的是,郭柏蒼還推動官府支持他動員、教育市民養成良好的保護城區生態的習慣,組織民間力量維護好城壕,規定沿城壕而居的市民,每百戶推選若干戶組成日常督導、管理力量,「許紳庶隨時稽察」。由於有人監察監管,就較為有效地制止了那些有害城壕生態的不道德行為,為當時的福州城創造了一種重視環保的新風氣。更為難得的是,清淤治河時,郭柏蒼對水患的產生不僅知其然,而且知其所以然,他通過實地勘探和多方調查研究,得出福州水患之多,主要因為上游周邊具備一定灌溉和蓄水功能的「蹭田」被大量開發成「茶山」的結論,提出了「禁茶復蹭之議」。最終因為「禁茶復蹭之議,以稅務攸關,尚不能行」,對此,他又提出在下游城區疏浚河道、拓寬河道,以保上下游發展與平安。這與後世所推崇的「可持續發展」的理念如出一轍,其遠見讓今人看來,都感佩不已!
繼同治年間主持修建福州南城城壕疏浚工程和三元溝、七星溝等城內河溝治理之後,在光緒年間,郭柏蒼多次主持疏浚福州城裡城外的懷安、洪塘、濂浦等多條河流,以減輕省城水患。
泔液境
從南城壕溝到三元溝、七星溝,再到懷安、洪塘、濂浦多條內外河道,不僅去除了陳年淤塞的污泥積垢,拓寬河溝,還修建了幾處與閩江內外溝連的水閘,「以時啟閉,積雨水有所泄,居者無水患,制甚善也」。就是說,郭柏蒼清淤疏浚城內外河道,同時,把這些工程作為水利工程,用於積水排水,既利於城郊農田果園的灌溉,也用於排洪消除水患,保護一方平安。後人評價他治河疏理城壕,取得「民樂其便」,而勝於「富庶科名」的政績,留下了讓人傳頌的功業。他還用心將治河疏理城壕的過程用筆記錄下來,先後撰寫《三元溝始末》《福州浚湖事略》《閩會水利故》《新港開塞論》《福州入城地脈水法》等著作,將治河史料素材梳理成文,以利後人。
(來源:《閩都文化》2017年第6期·少木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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