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躲開的亂局與子路的悲劇
【原文】
5.13子貢問曰:「孔文子何以謂之文也?」子曰:「敏而好學,不恥下問,是以謂之文也。」
14.19子言衛靈公之無道也,康子曰:「夫如是,奚而不喪?」孔子曰:「仲叔圉治賓客,祝鯇治宗廟,王孫賈治軍旅。夫如是,奚其喪?」
【賞析】
魯哀公十一年是孔子返魯的年份。孔子返魯之前最後見到的就是孔文子。孔文子當時請教孔子,能不能攻打衛國太叔。《左傳》的記載是:
孔文子之將攻大叔也,訪於仲尼。仲尼曰:「胡簋之事,則嘗學之矣。甲兵之事,未之聞也。」退,命駕而行,曰:「鳥則擇木,木豈能擇鳥?」文子遽止之,曰:「圉豈敢度其私,訪衛國之難也。」將止。魯人以幣召之,乃歸。
孔文子是孔圉的謚號。孔圉的妻子(伯姬)是衛靈公之女、蒯聵(衛後莊公)之姊。孔圉之子是孔悝。孔圉與孔悝都為衛出公做事,均為「大夫」。孔圉就是幫助衛靈公治賓客的「仲叔圉」。在孔圉之上還有一位「孔成子」,他是促使確立「姬元」為太子,後來成為衛靈公的重要人物。在春秋後期,大夫的謚號來源廣泛,比如採用當時文化人的擬訂。孔圉的謚號據推測來源於孔子的擬訂。
孔子周遊列國在衛國待得時間最長,衛國是出奔的第一站,也是返魯的最後一站。孔子的弟子也在衛國做官。子路甚至最後死在了「孔悝宰」的位置上。孔子與治賓客的「孔文子」交道很深,乃至於出現了孔文子請教孔子有關「將攻大叔」的事情。這也使得孔子感到衛國將亂,於是及早退出。
這裡也提示我們「孔姓」並不是「孔子」一個來源。「成湯」、「孔父嘉」、「鄭穆公之子公子志」、「齊國公族孔虺」、「陳國公族孔寧」、「南燕國公族孔達」等後裔都以孔為姓。包括後來劉宋送給孔家的洒掃戶在隋唐亂世惹下大麻煩。「孔末」甚至造成了一場血腥滅門事件。
孔子與孔文子確實因為「孔姓」的緣故增加一些交往。孔文子治賓客還算有可取之處,但其「將攻大叔」卻存在著「強行嫁女」的複雜事態。這裡又有一個《左傳》故事:衛大叔淫亂又折騰,最初娶了「宋國子朝」的兩個女兒。子朝逃亡後,孔文子就要求衛大叔娶自己女兒。衛大叔還勾引「初妻之娣」,從而「如二妻」。孔文子一怒之下要派人進攻。仲尼制止了他的衝動。孔文子只是奪回了自己的女兒。衛大叔還不算完,又在外面搞事情,外州人就奪走了他的車。衛大叔以此為恥辱,就逃亡宋國,做「向魋」的家臣,並獻上美珠,因此獲得了一座城「鉏」。宋公想要向魋的美珠,然而向魋不給。這導致「桓氏」被驅逐。緊接著衛大叔也被「鉏」城的人給驅逐了。最後還是衛庄公收留了他。他最後死在了「巢」這個地方。這個時候距離孔子返魯已經有了一段時間了。
回頭看孔文子,他先是「使疾出其妻而妻之」,之後又讓「世子遺」「使室孔姞」。可見,孔文子一定要為女兒謀求一個「寡小君」的位置。孔文子的能力是有的,但其作為「大夫」太熱衷於裙帶關係。孔子給他擬訂的謚號僅僅就以「問學」而論。
孔圉死後,伯姬與渾良夫私通。蒯聵與渾良夫聯手。蒯聵許諾渾良夫與伯姬做夫妻,渾良夫以作蒯聵的內應為報償。他們於是脅迫孔悝擁立蒯聵。此後就立刻發生了「子路戰死」的故事。孔悝不僅毫無氣節,事後還真的擁立了衛庄公蒯聵。蒯聵還賜孔悝以「鼎銘」,其中記載了庄叔(孔莊子?)、成叔(孔成子)、文叔(孔文子)乃至於孔悝的「美德」。由此而言,子路的死真的是很不值得。但是,他選擇了「忠道」,捍衛了儒家「作宰」的職業精神。
《史記》記載:孔子聞衛亂,曰:柴也其來,由也死矣。子路衝進去要去搶孔悝的時候,子羔卻「將出」,並說「不及,莫踐其難」。一個弟子要去壯烈犧牲,一個弟子要明哲保命。子路死後,衛國的亂局並沒有隨著衛後莊公確立而結束。衛後莊公欲盡誅大臣。第二年,孔子就去世了。第三年,衛後莊公的後台趙簡子就開始進攻他。衛後莊公又跑路了。衛國人立了公子斑師。借著,齊國再次打來了,又立了公子起。接著石曼趕走了君起。衛出公又復立。二十年後,出公季父又攻出公子而自立。從此,衛國徹底衰落了。這與魯哀公之後魯國歷史已經沒有了發展動力是一個情形。孔子及時離開「衛國」,也算是「危邦不人,亂邦不居」(參見8.13 子曰:「篤信好學,守死善道。危邦不人,亂邦不居。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邦有道,貧且賤焉,恥也。邦無道,富且貴焉,恥也。」)。《論語》的「敏而好學,不恥下問」背後就隱藏著充滿暴力、混亂與荒唐的春秋亂世。
但子路在當時的表現,確實很勇敢,但也很悲劇。司馬遷是這樣記載的:
欒寧將飲酒,炙未熟,聞亂,使告季子。召獲駕乘車,行爵食炙,奉衛侯輒來奔。季子將入,遇子羔將出,曰:「門已閉矣。」季子曰:「吾姑至焉。」子羔曰:「弗及,不踐其難。」季子曰:「食焉,不辟其難。」子羔遂出。子路入,及門,公孫敢門焉,曰:「無入為也。」季子曰:「是公孫,求利焉而逃其難。由不然,利其祿,必救其患。」有使者出,乃入。曰:「大子焉用孔悝?雖殺之,必或繼之。」且曰:「大子無勇,若燔台,半,必舍孔叔。」大子聞之,懼,下石乞、盂黶敵子路。以戈擊之,斷纓。子路曰:「君子死,冠不免。」結纓而死。 孔子聞衛亂,曰:「柴也其來,由也死矣。」
孔門弟子最終沒能保住衛國的穩定。這也許是儒家一個沉重的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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