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純文學已經死去
放眼望去,文學的夜空河漢,有寥落的星星閃爍,星空下也有萬家燈火呈現。可是,我們的精神,我們的內心,還是抹不去的空落落。
當下,中國似乎文學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難。一方面,寫作和出版變得格外的容易和輕率,全國大大小小的文學雜誌還在發表大量的文學作品,儘管其中一些雜誌的銷售額幾乎為零,也就是說每期雜志賣不出一本。
許多出版社的倉庫堆積成山,壓著經年累月、與日俱增的文藝類出版物,雖說它們最終都逃不脫重新變成紙漿的命運。林林總總的文學雜誌和鋪天蓋地的出版物,構成了文學表面繁榮的虛假景象。
另一方面,文學加速度地邊緣化,文學儼然像一門冷僻的自然科學,躲進了學院的高閣,變成學者和教授以及他們的生,以及他們學生的學生的專利,演繹文學史,掌控文學批評的所謂話語權,文學的研究和批評都無異於無人喝彩的自彈自唱。
全球化的商業大潮席捲神州,文學像一葉扁舟,被洶湧的潮水裹挾沙灘,擱淺岸邊。
文化之所以這麼脆弱,倫理之所以這麼沒有根基,知識分子之所以這麼沒有定律,像風中柳絮無根的浮萍,都根源於我們綿長的歷史傳統。
從文言跳到白話,才不過一百來年的時間。幾千年的封建社會,佔主流地位的是儒學。儒學的核心就是入世,就是理清塵世間的關係。在儒學的大框架里,不可能產生橫空出世、自成體系的大哲學家。
在歷史長河中,以不同方式反抗儒學的真正鬥士不是思想家,而是文學家。
先有屈原、陶淵明、「竹林七賢」,後有李白、李賀和以王維為代表的一批田園詩人,直到近代的魯迅,他也是以「狂人」的姿態,力圖撕扯掉儒家的一張恢恢巨網,把魯迅稱之謂「思想家」實在有悖魯迅的原意。
在那個年代,魯迅的工作與其說是寫作,還不如說是應戰。
換一個角度,我們也許就完全讀懂了魯迅,我們就可以理解他為何總是火氣太盛,為何總是把自己當作鬥士和爆破手,時時身處一種臨戰狀態。
文學家是通過感性來達到理性的,通過靈性來抵達歷史和人性的深處。
莫言的《生死疲勞》將轉世的民間傳說作為小說的基本框架結構;遲子建的《額爾古納河右岸》將早晨、中午、黃昏象徵一個鄂溫克女薩滿的一生。
賈平凹的《秦腔》以一個古老劇種的衰落來展示現代化進程中農民的兩難處境;王朔的《和我們的女兒談話》將故事發生的時空擱置在距今幾十年後的某些日子裡,這些文本體現了人類精神產品的創新精神,為年輕的習作者們指明了一條正確的道路。
文學需要整合。未來的文學將是開放多元的,一個有出息的寫作者,必能吸取網路文學、類型小說、民間傳說甚至手機信息的所有資源,將其融進文學藝術的創造過程之中。
從某種意義上,我們也許可以理解莫言所說的:狹隘意義的純文學已經死去。替代它的將是一種更豐富、更多元、信息量更大的文學形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