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慶禮║當時光埋在舊處

最新 02-26

在畢業季，滿天紫荊花開的時節，我們相遇在嘉園的南區小道上。

是相見恨晚，還是恰到好處，或許這早已是命中注定。

——僅獻給瀟

【壹】

故事沒有預想的那麼浪漫，發生在什麼情人湖泊或者情人山坡的邂逅，有著兩個人曖昧的話語，讓人心動。

簡單的開個頭。我10年畢業於嘉大，留深圳工作，7月初，回嘉大。

之前在校友群里結識一個女孩，叫瀟。

未曾謀面，只看到她空間的頭像，聊過幾次，大概知道她是一個長相不錯的女孩。

也並沒什麼在意，來嘉大了，就自然而然的想到她，打了電話給她。

問她，我在嘉大，能否出來見面？

她猶豫了一會，說我不走遠的。

我答應了，然後在南校門附近溜達，此時正值暑假期間，學生都回家去，學校冷清了許多，路過考試書店，還是老樣子，我記得以前我經常開著破摩托來這裡買書。

前方迎面走來一位花樣少女，上身弔帶裝，下身牛仔褲，撐著把黃色花紋的小傘，我憑直覺判定她就是瀟。

初次見面，我不敢正視她的水汪汪的眼睛，人的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你一旦眼睛被看穿，那人家就知道你的弱點，我不想讓她第一次就看穿我。

我們去走走吧。我試圖打破初次見面的尷尬氣氛，但手指卻不自覺的捏著挎包的帶子。

【貳】

嘉大真是個好地方，就好比是一座花園坐落在這所大學，到處是玉蘭、紫荊花，綠蔭黯然，到哪都有可以休息的小石椅。

據我當時對嘉大的了解，嘉大的花種不下30種，一年四季都有開花。

我和瀟從南校門往憲梓大樓的方向走了一段路，在荷花池旁的小石椅休息一會。

待會去哪？她問道。

我們去西校門喝奶茶好了。

我們在大口九奶茶店相對而坐，看著外面來來往往的路人，我知道我早已不是學生，不能再出來流連這裡的人了，我對於嘉大只是過客，在未來的時光中只能緬懷它。

許多幸福的東西直到失去了才發覺它的珍貴，許多人只有吸取到教訓才懂得總結，一些東西就這樣在不經意間離我們越走越遠。

瀟，你以前在哪裡上課？

工業樓。瀟右手拿吸管攪拌著燒仙草回答。

我以前也是工業樓上課，怎麼沒見過你。

嘉大其實也很大，沒見過很正常，我很少接觸外系的人。

要不要聽我講故事給你聽。我突然想到家鄉的傳說。

恩。

【叄】

以前我家鄉有一個海盜王，叫吳平，當時在福建、廣東一帶非常猖狂，擄掠了不少沿海的村莊的糧食和財產。引起了中央政府的重視，派了一位將軍到那裡鎮壓。

吳平收到消息，準備將他這些年擄掠而來的珍寶藏在南澳島。吳平的妹妹因勸說哥哥投降，被吳平一怒之下殺害了，分成七部分，藏在不同地方，留下了一段寶藏的謎語。

後來吳平在海戰中戰死，從此寶藏下落不明。

那有沒有人找到寶藏？瀟似乎感興趣。

沒有，後來吳平曾經住的村莊改名為吳平寨，旁邊的一座小島嶼稱為金銀島。

那寶藏的謎語是什麼？

我也忘了，好像是水漲漲幾尺，石高高几丈之類的。再講一個故事你聽不聽。

以前有兩個島，一個是南澳島，另一個是東京島，兩個島神是朋友，經常以前喝酒。

有一次，南澳島神聽到南澳島和東京島將有一個島要沉入海底，他去詢問原因。

原來每個島神都有自己的信物，南澳島神是鍋，東京島神是木鍋蓋，信物取決於他們島的存亡。鍋易沉，而鍋蓋能安然的浮在水面。

一次兩個島神喝酒，南澳島神對已經醉醺醺的東京島神說，你看我的鍋可以煮各種美味，而你的鍋蓋卻沒什麼用處。

東京島神說，是啊，我的鍋蓋沒什麼用。

南澳島神說，要不要我們換換。

東京島神同意了。

後來東京島神清醒過來，發覺不對，去追問南澳島神，南澳島神將鍋蓋拋向大海，東京島神也跟著將鍋拋向大海。

鍋漸漸沉入海底而鍋蓋安然無恙。

從此，東京島便沉入海底，南澳島一直留存到現在。

這個傳奇叫沉東京浮南澳。

故事是誰編的？瀟好奇的問。

我也不清楚，是祖輩流傳下來的。不過這個傳奇有科學家去考察過，發現在南澳島不遠的海域的海底，確實存在過另一個島，島上曾經有居民的活動痕迹。

轉頭看她，突然發現瀟的正面蠻好看的，臉上一直掛著一種淡淡的笑容。

有點怦然心動。

【肆】

跟瀟告別後，我踏上回深圳的路上，跟她的聯繫也隨著這次見面開始頻繁起來。

畢業之前，因為畢業設計和畢業的手續未辦完，梅州項目的經理要求我天天跟在工地上，我回答我必須做完畢業設計才能回去。

因此梅州的項目經理打了一份報告，要求公司以後不要錄用此類人。

如果我早知道有這份報告，我是不會回公司的。

公司的氛圍以及看人的眼神，像看一位無能虛弱的老人一樣看我。

我很後悔回來。哪怕是後來梅州項目經理後悔把我趕走，我也沒辦法再原諒他。

對於當時一個未畢業的大學生，不過就那短短的20天趕畢業設計，難道就不能寬容的理解嗎？在當時還有什麼比我順利畢業更重要的事情。

走，走，走。我的心中充滿了無數這樣的字眼，早知道我就去汕頭建安集團了，來這鳥地方受氣。

不過手頭的工作我絲毫不敢耽誤，但願善始善終。

後勤部的經理因為那些天跟我接觸得比較多，跟我聊得比較來，他問及我，你想不想學東西，珠海現在有個項目，是王經理帶的，他很不錯，你能學到很多東西。

我回答道，讓我想想。

那一晚，我一夜未眠。

既然留在公司沒意思，不如出去外面散散心，現在學習是最重要的，能學到東西是最好的。

去吧，在這呆著沒意思，不如去珠海過段時光。

隔天，我告訴後勤部經理，我想去珠海。

後勤部經理馬上帶我到工程部老總那，推薦我去珠海。

那時，剛好一個申請做倉管的大學生跑掉了，只剩下一個倉管的職位了。

當時我記得老總看我的眼神，就像在問：你敢做倉管嗎？

心情猛然一抽，倉管就倉管，不是說我吃不了苦嗎，我去噹噹看。

我對老總說，我願意當倉管。

就這樣，我成為了一名倉管，而且一晃就是半年……

【伍】

男人在最失意和最落魄的時期，如果有一個女人願意陪伴著他，那是對他最大的一種鼓舞和精神支柱。

我之前知道倉管辛苦，但真的做了這工作我才知道多麼為難。

白天工作，晚上加班，接著晚上10點後來材料，搬材料搬到3點多鐘。算起來，一天平均睡覺的時間都沒有4個鐘，一天24小時都在工地或工地附近。

工程前期，我連想哭的心都有了，而有些同事每天都在無所事事，白天來現場逛逛，晚上就在宿舍看電視。工作對於他們只是走走過場，而面臨一些現場情況，又不處理，或者一個勁的推掉。

晚上9點到10點，是我最欣慰的一個鍾，那時加班的工人剛走，深圳的材料車也還沒來，我可以躺在工地那張充滿灰塵的床上休息一會，然後打給電話給瀟，聊起我這邊的情況。

那難熬的兩個月，是這麼一個人作為我的傾聽者，陪同我度過了這段時光。

沒有人知道在珠海的倉管是那麼辛苦，也沒有人知道我是怎麼熬過來的。

借用之前對瀟說的一段話：我相信我會成功，所以現在做什麼都只是生命中的一種體驗，這只是為了我更好的前進而做的鋪墊。

俯下，是為了更高的騰飛。

我和瀟成為了精神交流的朋友。

【陸】

10月中旬，回深圳。被派到另一個工地，既然還是讓我做倉管，想想之前珠海的時光，都有些後怕了。

不想幹了，但老總又是一番苦口良心，而瀟在深圳實習。

我在心中對自己說，珠海倉管都做過，還有什麼害怕的。

只要能見瀟一面，還有什麼不能忍的。

在深圳科技園的一個小超市門口，見過了瀟，這是第一次認真的正視她，一個挺白凈的女孩子，長長的秀髮，嬌小的身材，長得蠻可愛的。

或許是數月來住工地的摧殘，我滄桑了不少。

我問她，認得我嗎？

認得，只是有點變了。

是不是讓你失望了。呵呵。

我們開始交往了。真正意義上的交往，像其他戀人一樣手牽著手在路上走，在KFC相對而坐，在公園裡肩並肩散步。

瀟說我像一個長不大的孩子，我回答你不喜歡大男孩嗎，每個男人心中都有個大男孩。

發覺其實瀟蠻好的，人又漂亮，頭腦又聰明，讀書又勤奮，拿一等獎學金。這麼好的女孩怎麼就看上我了。

和瀟出去吃了幾次飯，瀟說我太奢侈了，我說那麼我跟你們一起做飯好了。

一拍即合，之後我們幾個人晚上一起做飯，一個電飯鍋，一個電磁爐，我們都做得津津有味。

知道了瀟也是一個居家好女孩，做飯做得也蠻好吃的。

但我一直不知道外表樂觀的瀟心中藏著自己的秘密。

【柒】

幾個月後，我工作上轉向了文職，更加努力的工作，瀟卻告訴我未能留在深圳工作，我原以為和她的感情已經很鞏固了，心中實在很詫異，為什麼她會做出這樣的決定。那晚，我又失眠了。

隔天，我請三天假，直接跟領導說不批我就辭職。

我坐上去瀟的故鄉的大巴，高速路上的風景無心觀看，一心只想馬上奔到瀟那裡。

來到了這座偏遠的山莊小鎮，我是憑著她之前給我的地址問遍了這座城市不少人，才從一個準備開摩托回家的農夫知道這座鎮在他隔壁鎮。我求他帶我去，不管花多少錢都無所謂，終於說服了他。

踏在這一片土地上，感受泥土的氣息，這就是瀟的故鄉。

我問道了瀟的家的地址，看到家裡空無一人。旁邊的老婆婆告訴我，瀟一家在親戚家住。我又輾轉來到了瀟親戚的地址。

我打電話給瀟，你在哪？

我在家。怎麼了？

我就在你門口，你能出來嗎？

一會，我看到瀟從屋子裡奔跑出來，滿臉都是淚水，她心疼的問，你怎麼過來了？

我來看看你，找了好幾個地方，終於找到你了。

瀟把我帶進她家裡，倒了杯水給我。

我沒有喝水的心情，直接問她：你是不是有什麼事？

瀟又眼淚翻滾了。我們相對沉默的坐著。

當晚瀟一家留在我過夜，我和瀟的弟弟一起睡。

那晚和她弟弟聊著天，我突然問他，你姐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搞得他有點措手不及，他停頓了下，告訴我，你應該自己問我姐。

瀟的母親知道有我這個人，瀟母告訴我，你還是放棄吧，瀟已經要嫁人了。

晴天霹靂……

我不信，我不相信瀟會是這樣的人，當初在一起不是好好的嗎，我看得出她是很喜歡我的。

我對瀟母說，沒看到瀟的對象，我不會放棄。

瀟母嘆了口氣回裡屋去了，我感覺事情不是這麼簡單。

我跟隨瀟弟，在他準備出門時，我攔住他，懇求他告訴我事實的真相。

瀟弟經不住我的軟磨硬泡，跟我說了實情，我姐得癌症了。

又是晴天霹靂……

怎麼可能，瀟一直都很健康，我一直不肯接受現實。我終於知道瀟為什麼說不能跟我在一起了。

我衝到瀟的房門前，反覆敲著她的門，說道，瀟，不管怎麼樣，我都跟你一起。然後癱坐在她門口。

瀟開門，兩行淚水直流，傻瓜，我們不可能了。

我抱著她，吶喊道，哪怕陪你走完最後這段時光，我也要陪你。

【捌】

六月，滿地的紫荊花，我回到嘉大，瀟，你還記得我們在這裡第一次見面的場景嗎？

我一個人在嘉大校道上走著，碩大的嘉大校園，沒人在乎我這個陌路人。

瀟還是走了，我沒能信守承諾一直陪她，但我答應她要好好的活著，為自己也為了她。

她走的時候，我在她身邊，握著她的手，哭的跟個孩子似的，反倒是她沒哭，在安慰著我。

她告訴我，其實我第一次看到你就對你有好感了，一個白白凈凈的書生氣的大男孩出現在我面前，我就知道，會跟你發生什麼事。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我卻未能牽著你的手走下去，下輩子再見了。

故事突然就這樣終止了。

瀟，我答應你，不管以後遇到什麼樣的女孩，我這輩子都忘不了你。

2012年2月8日於普寧

文章配圖來源：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