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薦讀】《故國中山》—戰國奇葩位列八雄

文史 02-26

原標題：【薦讀】《故國中山》—戰國奇葩位列八雄

公元前476年，孔子的《春秋》開始在華夏大地傳播，飄搖的東周王朝依然鐘鳴鼎食，維護著虛弱的宗法政治統治，悠閑的天子不時為強大起來的諸侯列國賞賜著名分，一個紛亂的戰國時代到來了。公元前403年，晉國被瓜分，韓、趙、魏三個國家獨立了，中國歷史上最為波瀾壯闊的時代到來了。秦、楚、齊、燕、韓、趙、魏，以「戰國七雄」為主的各路諸侯掀起了烽火連綿、金戈鐵馬的紛亂歲月，社會動蕩、民族交融，百花齊放、百家爭鳴。在諸侯林立的夾縫之中，在燕趙齊之間，一個名叫中山的諸侯國迅速壯大成長，開出一朵戰國奇葩。

中山國地理位置

在中國歷史的長河中，戰國中山國這朵奇葩一直閃爍著神秘的光澤。但這個神秘和四川的三星堆不同，三星堆是「徹底」的神秘，隻言片語都沒有留下，出土的文物也不能釋讀。中山國的神秘則緣於模糊和奇特。史冊上有關中山國的記載很多，首次出現在公元前506年，直至公元前295年趙滅中山，從春秋到戰國都依稀可見。有人統計，中國的重要典籍里，如《史記》、《左傳》、《竹書紀年》等著述中約有一萬三千多字是記述中山國的文字，遺憾的是，這些記述非常凌亂，它的國王世系、它的都城陵墓等等，都沒有準確的、正面的描述。司馬遷的《史記》是我們信任和依賴的史書，書中記載中山國情況雖有三千多字，卻很零碎，遠沒有其他諸侯國的翔實和生動。西漢末年劉向編撰的《戰國策》中有《中山策》，把中山和戰國七雄同等對待，記載了許多中山國的歷史故事。此後的《劉向說苑》、《水經注》、《畿輔通志》等典籍中，相關中山的記載綿延不絕，晉人張曜撰《中山記》，是漢、唐期間記述中山的重要地方志。清人王先謙也鍾情中山國，他曾全面彙輯先秦散佚史料，並對諸多史籍中所載的中山地名一一加以考證，還以圖表說明，撰錄了《鮮虞中山國事表疆域圖說》。想必王先謙也在努力讓中山國的影像明晰起來，但是當時沒有重大的考古發現佐證，他的眼前依然迷惘。

中山古都城

模糊讓人睜大眼睛，神秘增加尋訪的意趣。戰國中山國正因其若隱若現，吸引著無數學者的目光，加之後世的《中山狼傳》等故事，中山身影愈加傳奇。兩千多年過去，文化大師郭沫若先生還在苦苦尋覓中山國的蹤跡，直到他去世之前，依然深深惦念這個「藝術王國」。對於我，故鄉加之故鄉泥土裡深埋的神秘，尋訪的熱情自然是他人難比。所幸的是，在上世紀七十年代，戰國中山國名字忽然變得鮮亮耀眼，中山國的王陵和都城靈壽古城發掘後，一個絢麗的中山國呈現在人們眼前，雄偉的城牆，夯土清晰，厚達五十多米，宏大的「中」字形大墓、豪華的車馬坑、新奇的葬船坑、華美的青銅器展示了它的輝煌繁盛，精緻的文字記載了它的歷史傳承，湮沒已久的中山國自己跳出來了，它要向我們揭示它的強大，讓我們改寫歷史，再不能小覷這個戰國時代的「第八雄」。

中山國服飾圖（局部）

戰國中山國是千乘之國，存在於燕趙之間，史料曾記載說，中山之地很狹小，從南端走到北疆，從西至東，都是500多里的樣子，但這並不影響它躋身軍事強國的行列。當然，是戰爭成就了中山國，是能征善戰的中山勇士樹立了強國形象。

中山國出土蟠虺糾結紋銅劍

中山國的善戰是有歷史傳統的。中山國一帶是狄人頻繁活動的區域，狄人曾在這裡建立起鮮虞國，史冊記載，在春秋時期晉國和鮮虞有過多次戰爭，最後導致鮮虞滅國。戰國時其地屬於中山國。狄人是春秋戰國以前生活在中原北方的部族，所謂北狄、南蠻、東夷、西戎，皆相對於中原華夏部落而言。這些部族與中原部落不斷衝突，逐漸融和，成為中華文明的主體。「狄」字在我國多部古書中有記載和解釋，有「強悍有力，行動疾快」等含義。春秋初，在秦、晉、鄭、衛、邢等國以北，即今陝北及山西、河北兩省的中部與北部，多為強悍有力的狄族部落。狄人善戰，史冊多有記載，比如早在周惠王十五年，即公元前662年就有「狄人攻邢」記載，前660年，「狄人攻衛」，還利用了衛毅公「好鶴」的毛病，又送鶴又興兵，最終滅了衛國。看來狄人不僅善攻，也善智取。後來狄人攻滅溫、鄭等小國，竟然還攻打過秦、齊、晉，甚至侵犯周王朝的屬地。幾百年過去，等到戰國中山國強盛起來時，這些民族的交融已經非常廣泛。中山國雖然是大周的諸侯國，行周禮，用戰車，但轄區里是狄人的重要活動範圍，狄人與晉人、殷商遺民長期融和，所以這一帶的居民遺留著狄人強悍、迅捷、好戰的傳統。

車戰

春秋末年，晉國曾經多次興兵，想吞併中山，都沒有達到目的。公元前408年，當時中山國力尚弱，魏國派大將樂羊攻中山，用了三年時間才攻滅，但僅僅過了20多年，中山人擺脫了魏國的統治，重新復國，定都靈壽，歷時近百年。趙國在趙武靈王胡服騎射之後，先後幾次出兵攻打中山國，最後終於以20萬精兵，歷經十幾年才取得勝利。中山國就是在群雄虎視眈眈的注視中，在戰國的夾縫中幾起幾滅，逐漸成熟，走向強盛。

錯金銀虎噬鹿屏風插座（局部）

自從公元前377年後，中山和趙國、燕國的戰爭連綿不斷。強盛後的中山已經不單是防禦了，而是不斷擴張，甚至開始侵略這兩個大國。比如房子（今高邑東南，古鄗邑）之戰。先是趙國入侵，中山抵抗；後來中山國不僅守土抵抗，而且尋找機會主動出擊，巧妙地利用古槐水，「引水圍鄗」，使鄗邑失守，打得趙國狼狽不堪，中山以強勁之勢頭佔領了趙國領土。這次戰爭，極大地提高了中山國在列國中的地位和威望，是中山躍入強國之列的重要一役。引水圍鄗事件對趙國來說是不能接受的奇恥大辱，後來的趙武靈王一直耿耿於懷，發誓滅中山，以雪先王留下的恥辱。他在本國進行了胡服騎射等一系列的改革，富國強兵，首先要拔除中山國這塊攔路石，以打通代地、胡地的道路。前307年，趙國北攻中山，包圍房子，開始了長達十餘年的戰爭。戰爭之初，中山國國盛兵強，將士們「衣鐵甲、操鐵杖以戰，而所擊無不碎，所沖無不陷，以車投車，以人投人」，戰鬥得非常激烈。《呂氏春秋·貴卒篇》中專門記述了這次戰爭的經過，對中山士卒大加讚賞。

錯金銀四龍四鳳銅方案（局部）

當時，中山和燕國戰爭也在不斷升級。史冊記載中山擊敗燕軍，並殺死了燕國的大將，佔領燕國的疆域和城池。《戰國策·齊策》記載這段歷史說：「中山悉起而迎燕、趙，南戰於長子（山西長子）敗趙氏，北戰於中山殺燕將。中山千乘之國也，而攻萬乘之國二，再戰比勝，此用兵之上節也。」中山國一個千乘之國，毫不畏懼兩個萬乘大國，竟然能打敗兩個大國，其勇猛受到了世人的表揚，其善用兵也讓歷代軍事家深感佩服。

錯銀銅雙翼神獸

今天，我們在出土的中山國銅鼎之上，依然能疊幻出那個輝煌王國的身影，銅鼎的銘文記載了中山國擴張領土的赫赫戰功。那時，燕王姬噲為博得賢名，竟然學古人把王位讓給相國子之，導致燕國發生內亂。齊國趁亂出兵干預，竟然攻下燕國的國都。中山國也趁機出兵，真是近水樓台，一舉佔領了燕國方圓六百里的地盤，攻下了數十座城池，充分展示了中山用兵的鋒利。想像一下，地盤不大的中山國，一下子擴張了這樣多的領土，舉國上下定然喜氣洋洋，所以把這件大事「載入史冊」，銘刻在禮器之上，讓榮耀傳頌後世。在禮器銘文上，說是用了攻燕得到的「吉金」鑄造，考古專家們對銅器進行同位素測定，發現其銅與遼寧錦西銅礦比值相近，燕地之銅顯而易見。按說這是「侵略」，但戰國時代的人們卻並不那樣認為，強大受人尊敬，中山國佔了燕國的大塊國土，自己國家興奮不已，其他的諸侯國都來祝賀，連統治萬邦的周天子也來「表彰」，對這件事情大加讚賞。看來中山國一定是打著維護「正義」的旗幟了。

中山王鐵足大銅鼎

難怪清代學者王先謙讚歎說：中山國歷經二百多年，晉屢伐而不勝，魏滅之而後復興，「厥後七雄並驅，五國相王」，攻燕抗趙，真可謂能用兵啊！

諸雄稱霸，風雲戰國，沒有強大的武力是不行的。中山國就是靠著勇武和智慧在七雄之後站穩了腳跟。公元前323年，中山國在最強盛的（厝）王領導時期，魏國人公孫衍（即犀首）組織策划了合縱聯盟計劃，中山與韓、魏、燕、趙一起稱王，來共同對抗秦、齊等國，時稱「五國相王」，並得到了周天子的封賜和認可。

中山稱王

強國尚武，政治經濟也一定發達。中山國強盛後，定都靈壽，發展農業、手工業，冶銅煉鐵，使得經濟繁榮，修建起一座宏偉的靈壽城。通過今天的考古發掘，靈壽城的規模、形制與趙國的邯鄲城、燕下都、齊國的臨淄城、楚國的郢城等很類似，完全可與它們媲美，都是戰國時期的著名大都市。復興後的中山國開始修築長城。《史記·趙世家》記載：「趙成侯六年（公元前369年），中山築長城。」考古工作者曾在唐縣、阜平、靈壽、井陘等地的西部山區，發現了土石混築的戰國中山長城，殘存長城清晰可辨，綿延於太行山中，還很壯觀。做法是兩側挖地基，砌石塊做邊牆，中間用土和碎石填充。據專家推測，中山長城可能在中山國西北邊界，沿太行山南止於邢台西北，北部到達燕國。這條長城也足以和其他七雄的長城匹敵，成為戰國大地上又一條蜿蜒舞動的長龍。

中山築城圖

另外，上世紀七十年代，中山國王陵轟然洞開後，人們看到了中山王使用「九鼎」，看到完美的青銅編鐘等等禮樂器物，王陵建築之宏大，規劃之詳備，陪葬器物工藝之高超，甚至超越了七雄。《呂氏春秋·節喪》中曾談到戰國時代各國殉葬物品的情況，這樣記載：「國彌大，家彌富，葬彌厚。含珠鱗施，夫玩好貨寶，無不從者。」中山王墓正是如此，墓內寶物連連，鐘鼎、車馬、戈劍以及生活用具不可勝數，若不是軍事、政治、經濟強國，怎會有如此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