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裡的鄉下人
城裡的鄉下人
老孫頭今年六十八歲了，兒子孫宇軒大學畢後在省城找到了一個比較體面的工作，幹得還不錯，父親勞累了大半輩子了，也該享享清福了。於是春節回家決定把老父親接到自己身邊來住。這樣，一來方便自己照顧父親，二來父親也可以享享清福，安度晚年，一舉多得嘛。
一進家門，老孫頭感覺還不錯，就這樣興奮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起來便把兒子家裡的衛生打掃得乾乾淨淨，在老家本來還要做早飯的，但兒子家裡的煤氣灶一時半會兒還不會使，早飯還只得讓兒子起來做。兒子起來把早飯做好，兒子便喊：「爸爸，吃早飯啰！」隨著兒子的喊聲，老孫頭迷迷糊糊地來到餐廳，享受起兒子為他做的早餐來。因為他原來起得早，把衛生搞完後天還沒亮，便坐在沙發上息一會兒，哪知道平時在家勞動慣了，現在一閑下來，便覺得不自在再加上因為晚上興奮沒有睡好覺，不知不覺便又眯著了，兒子一喊，驚了一下，才迷迷糊糊的隨著兒子的喊聲來到餐廳用餐。
吃完早飯，兒子說「爸爸，你在家裡閑得慌的話，可以到離我們家不遠的公園裡去散散步，打打拳什麼的，我這就去上班了，晚上七點半到家。」老孫頭就根據兒子的提示來到了公園，這裡早已有很多鍛煉的市民了。老孫頭心裡嘀咕著：「城裡的人真好玩，一大早就起來沒事找事，閑得難過，儘是舞刀弄棒、踢腿伸腰，又沒有工錢，這算什麼事啊？」
老孫頭覺得無聊，不知不覺便回到了兒子給他安的新家門口，掏出了兒子給他的鑰匙，轉過來轉過去，就是不能把門打開，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自言自語道：「怎麼搞的，好好的鑰匙就是開不開門，以前老家的門鎖我只要用鑰匙插進去一轉到底，門就開了，這還是第一次碰到，不管怎麼轉，門就是打不開？」鄰居的大媽買菜回來了，問老孫頭：「大爺，是門打不開吧？我剛到我女兒這裡來的時候，也碰到了類似的事情，這是防盜門，鑰匙轉的時候，鑰匙上的點要轉到與門鎖上的點同一位子時，門才能打開，不能多，也不能少。」說的同時，大媽便示範起來。門在鄰居大媽的幫助下，終於打開了。進了家門之後，老孫頭總覺得有說不說的難受，左思右想就是找不到答案，糊裡糊塗的弄點東西吃了吃，就算把中飯對付過去了。吃完飯，倒在沙發上睡了個午覺，一覺醒來後，已是下 午一點多鐘了，但是到兒子下班回來時間還早著呢！幹什麼去呢？還是出去轉轉，但要緊的是先把這個門鎖弄通了再說吧。說干就干，拿出鑰匙插進門鎖洞里，轉過來轉過去，腦袋裡回憶起鄰居大媽說的方法，什麼點對點的？哎，鑰匙上有一個點，門鎖洞旁邊也有一個點，把它們轉到同一位置，不就是點對點嗎？ 開！哈哈，門打開了！老孫頭差點叫了起來：「這下我老孫頭不會再吃閉門羹了！」 好，這下出去時，再也別擔心進不了門了吧。
老孫頭把門鎖上，揣好鑰匙，漫無目的的遊逛著。逛著逛著，走過垃圾箱時，眼睛一亮，發現垃圾箱旁邊有好幾個快遞包裝，這不好拿來換錢嗎？嗯，明天買一輛二手腳踏三輪車來，自己不是有活幹了嗎？順便打聽了一下廢品收購站的位置及收購價格，一位「廢友」還告訴他一個秘密：城鄉結合部那裡有一個收購站，一般情況下它的收購價格要比附近這幾個收購站的價格高出五分錢一斤。 下午七點半，兒子到家了。老孫頭便把自己一天的經歷及感受和想法，一股腦兒倒過了兒子。兒子：「爸爸，我接您來，就是讓你享福的，您就不要再折騰了吧！」「不行，在這城裡，沒事幹太難受了，像坐牢似的，就一天我就覺得好像過了好幾年似的！再說，撿廢品還能補貼家用，這不是一舉兩得嗎？」 兒子看勸說無效，只好答應父親的要求，連忙在網上找起二手三輪車來。 巧了，還真巧！有一個網友還正好有一輛腳踏三輪車出手，價錢也合適，且還在一個小區，答應第二天一早就可以成交。第二天一大早，老孫頭便得到了心愛的三輪車。說干就干，老孫頭拿到三輪車便踏著它出去轉悠去了。
你還別說，生意還真不錯，沒到半天時間就連撿帶收的弄到了大半車廢品。當然大部分是從垃圾箱旁邊撿的，快到中午了，老孫頭決定就在街道邊的小攤上買了一碗面對付了，反正兒子又不回來吃中飯，吃完麵條繼續干。大約到下午三點鐘左右，三輪車上的廢品比老孫頭的個頭都高了。老孫頭朝著城鄉結合部「廢友」介紹的那個廢品收購站踏去，出了城像小鳥一樣，渾身上下猛地一輕鬆。他一手握著車把，一手去拿掛在車把上的冷開水瓶子。他一仰脖子，一口氣喝了半瓶子。隨手往車把上掛，一陣猛蹬，三輪車便駛出了不少路。 再往前走就是三百米的上坡了，坡那邊有個廢品收購站，這就是那個「廢友」說的「高價廢品收購站」。他盤算著，一車廢品兩百多斤，多買十塊錢呢！
每到上坡老孫頭都要歇一歇，有時還要喝口水或者抽支煙，攢足勁，一鼓作氣蹬上坡。這是多年來他在鄉下養成的老習慣。他把上身壓得很低，忽而偏左，忽而偏右，額前頭髮時不時觸到前面的車把，屁股一扭一扭的，這樣的目的就是能讓腳蹬出更大的力氣來。還剩十幾米，他感到從未有過的疲憊，力氣好像一下子消失殆盡了。他努力堅持著，但身不由己，一泄勁，三輪車在原地靜止了一下，正要向下滑，突然猛地往前一衝，三輪車又開始往前行駛了。老孫頭扭頭一看，是三個女青年在幫著推車。他顧不得細看，奮力猛蹬，不一會兒就蹬上了坡頂。這時老孫頭才有功夫細看她們：三個女青年都是燙著頭髮、衣著時髦的城裡人。白嫩的雙手沾滿了廢品上的污垢。他一再致謝，三個女青年一邊用礦泉水洗手一邊說，沒什麼，誰見了都會這麼做的。她們還硬塞給他一瓶沒開口的礦泉水。
老孫頭獃獃地望著她們漸漸遠處的身影，心裡嘀咕道：「自己連喝都捨不得喝，她們怎麼用礦泉水來洗手呢？」此時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湧上心頭，眼圈紅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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