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並沒有凋敝，但我們仍然不會回去

每一顆星星都值得被聆聽

所以我鋪開綴滿星光的夢網

捕捉剎那歡喜收集靈感點滴

穿過沉眠星海

為你訴說夢的軌跡

今日主播 / 姚朝輝 /

愛憎分明，多愁善感

掰著指頭算了算，家裡蹲的一個半月里，一共見了三個朋友，而我們都不打算再回家鄉了。

今年的大年二十九恰逢情人節，我們四個本著「回來了就聚一聚」的原則，約了晚上一起吃個肉蟹煲。儘管年關已近，街上卻依然熙熙攘攘，看著滿街小三輪橫衝直撞走位風騷，我們決意乾脆走過去。

頂著寒風一路走一路聊天，居然不知不覺就到了，原來從城南到城北以前覺得很遠的距離，其實也只要十幾分鐘就能走到。

朋友們從小都是這小縣城裡成績拔尖的學生，談起以後的打算，不是出國就是保研，以及更遠的想要在某個領域進行嘗試。去歐洲的某個國家學習電影，或是把自己的設計工作室做得更好，每當看著他們談起夢想閃閃發光的樣子，我都有些自慚形穢，我絲毫不懷疑他們會最終成為各自方向上的佼佼者。

從中學時代起和這幾個朋友關係就十分密切，現在雖然天南地北散落著，也還保持著某種一致性，比如當我們提到未來，都默契地省略了家鄉。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回家鄉沿著父輩的足跡度過一生，成為了件稍顯可恥的事情。每當我們談起失意，總是說，大不了回家考個公務員。家鄉是最後的依靠，也顯然淪為了無可奈何的選擇。

你可能不知道，這樣的小城裡想優雅地吃頓飯有多難。即使是在看上去最靠譜的盜版胖哥倆，想要吃上飯，也須得姿態極不好看地守在前台防止被截胡。等到坐上空位，還得自行把桌子清潔乾淨，畢竟服務生只會匆匆把食物殘渣掃到地上。

那天兩百八一鍋的肉蟹煲並不好吃，四雙筷子一起動，也很快就見了底。這個小城有著和它的灰頭土臉完全不相配的物價，隨手一個稍精緻的服裝店，衣服價格成千上萬就直追大牌，儘管從面料到款式並沒有什麼特別。然而就在這樣一個地方，你卻連快時尚都接觸不到，更別說奢求大牌專櫃。這裡昂貴卻閉塞，當然，不想回家定居還有無數理由，這只是其中之一。

的確，小城有無數的原罪。

首先，與急速發展的城市相比，其改變滯後而緩慢。在前進的大潮中，地理不平等始終存在。走過大城市與小城市，便可以發現其中的差距。小城因為發展水平與城市規模的影響，往往顯得不洋不土，雖試圖走向完全的「文明」，卻又無法立即甩開鄉土社會的痕迹。鄉村絕不是牧笛炊煙的烏托邦，小城鎮也並非安寧閑適的代名詞，消費和教育水平的確正在不斷提升，但失去了傳統約束的城鄉更呈現著完全的崩塌。

其次，對於年輕人來說，更為重要的是，就業選擇也會受到很大影響。有趣的是，在我家鄉這樣的小城裡，說到一個人有工作，往往僅指在體制內這樣「穩定的單位」，而與之相對的個體戶與其他「不穩定」的工作，仍難以被視為入流的正式工作。在傳統觀念和關係網的影響下，成為一名體制內成員，仍被視為青年擇業的最優解。與此同時，如我們所見，在規模更大的城市中，有著更加豐富的可能性。你可以輕易做一個生活多樣的浪子，因為並沒有太多人在意你到底生活得怎麼樣。

家鄉是這樣一座小城，如果說起它的不足，沒有個幾天幾夜怕是都列舉不完。不過，小城也有著它自己的溫度，清晨一碗熱辣辣的粉，薄暮一抹淺淺的晚霞，踩輛單車便能夠去到任何角落。這裡的江風始終不疾不徐地吹著，晚飯過後，搖著蒲扇去江邊走走，不需要思考太多，盡可以望著滿天繁星肆意發獃。

不僅如此，仍在發展中的小城表現其實已經足夠讓人驚喜，它一刻也沒有停止建設的步伐，鱗次櫛比的高樓逐漸取代了舊棚屋，雖然總是慢一步，但共享經濟等新模式也在小城中不斷湧現。另外，在我看來更值得高興的是，城鎮、鄉村的文化正在重建，本土文化產業已然興起，新建的圖書館、藝術館也使得文化體驗有了更多可能性。

雖然在還有力氣去奮鬥掙扎的年歲里，我可能不會甘心回到小城中安於平靜，因為作為一隻嚮往北飛的大雁，我喜歡深夜三點依舊熱鬧的都市，享受其中的便利和不確定性。但我仍為這回不去的故鄉感到欣喜，我的小城只是無數「故鄉」中的一個縮影，那裡正在前進，同時也正在崩塌。期待它甩開糟粕桎梏，變得更加文明的一天，或許我仍不會回鄉定居，但在晚風吹起時，我會想念並祝福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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