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多歲的年紀，總有一個年讓你淚流滿面
20多歲的年紀，總有一個年讓你淚流滿面
一個浪打浮萍的故事
（一）等
還有一個月就要過年的時候，小王每天都要看一遍日曆，倒數一下過年的時間。
前天問公司的行政，什麼時候放假，自己好買車票，行政給他回了一個微笑的表情，讓他渾身不舒服。
是的，期待放假的工作日，每一刻都像是在判刑。
自從小王本科畢業之後，在家裡住的時間，連和爸媽靜下心來說說話都不夠，更不用說找自己的喜歡的姑娘看個電影了。
雖然和爸媽聊天的時候，三句話離不開什麼時候找女朋友，但是在家裡難得有幾天的安生日子：
一日三餐，從不糾結自己吃什麼，每次都是到了飯點，都會來喊：兒子，該吃飯了；
畢業賺錢之後，自己賴床到十二點，他爸也不會說什麼；
偶爾來幾個自己似曾相識的親戚，聽著爸媽在邊上說，這是你二叔，然後站起來皮笑肉不笑的叫一聲二叔，寒暄幾句，就是自己最委屈的事情了。
這樣的生活，誰不想過？
等到行政發了放假的通知，小王再去看火車票，站票的影子都沒有了。這一刻，小王覺得自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異鄉漂泊這麼多年，想哭卻哭不出來的感覺，簡直比憋尿還難受。
一年到頭，只要不在家，就天天想回家。
（二）運
過年，再遠，總要回家。
看看飛機票，價格嚇得自己菊花一緊。
「要不就這樣好了，本來想給爸媽2000塊錢的，就給1000吧，再從爺爺奶奶每人的200裡邊，再抽一百……」
「哎，還是不夠，就給爸媽一個666元吧。聽著也吉祥，自己的飛機票也出來了！」
小王只能這麼安慰自己了。
小王咬了咬牙，買了一張飛機票回家過年。上班空閑之餘百度一下，坐飛機的時候怎樣做，才能讓人覺得，自己不是第一次坐飛機。
然後還在思考，怎麼樣才能把「我是坐飛機回家」的這個點，低調奢華有內涵的讓各位沒見過世面的親戚知道。
之前一個同事，老喜歡開小王的玩笑，說他是一個土包子，小王覺得沒什麼，根本不在乎，就讓他說去唄。
但是回家就不一樣了，自己不能讓自己爸媽在那些愛顯擺的親戚裡邊抬不起頭，一向愛面子的老爸，在小王上高中那會，總喜歡對他說：「人活一口氣！」
（三）路
終於，小王推著自己花100塊錢淘寶來的箱子，故意把自己下巴抬得高高的，裝出一副名媛的氣質，到了自己家鄉的小縣城，如果要回家，還要再坐一個半小時的鄉鎮公交。
買票的時候，小王的語言中樞可能沒有轉換過來，操著半普通話半家鄉話的口音，和售票員對話，遭到一個大大的白眼。
只是小王真的沒有任何「從大城市回來看不起人」的意思，而售票員的一個眼神，就像隆冬結在屋檐上的冰稜子一樣，又冷又尖，把小王傷的不輕。
從南方回到北方的小王，略微有點不適應家鄉的寒冷。
本來想享受故鄉慢節奏的生活，沒想到在凜冽的西北風中，露著性感的腳踝，在車座位上不停抖腿打哆嗦。
后座上有一個六七歲的小孩，一會哭，一會笑，時不時踢一下自己的座位。
小王生不起氣來，覺得這個小孩特別像當年的自己，這是沒想到那時候自己竟然這麼惹人討厭。
家鄉的風景雖然不美，但是這種風景卻能讓小王瞬間拋開這些煩心事，回家的大巴車跑的再快，小王還是覺得太慢了，太慢了……
（四）家
到家，水餃剛好出鍋，還是原來的味道。小王連吃兩碗，身體才慢慢暖和過來。
在南方連秋褲都不穿的小王，看到小王媽把先前做好的棉褲棉襖拿出來，就像新生的嬰兒見了母親的乳房一樣，巴不得整張臉都貼上去。
只是歲月就像是一把豬飼料，去年身材勻稱的他，今年肚子上有了贅肉，兩條腿像門前的柱子一樣，豎起來幾乎看不到中間的縫隙，成功的把棉褲撐了一個大洞，麵粉一樣白的棉花從褲襠里探出頭來……
是的，小王媽一年沒見小王，去年的人設早已經和眼前的兒子大相徑庭，小王也看著母親日漸鬆弛的皮膚，一個勁在打算：要不然就回家工作吧？
「要不，過了年就別去了？」
畢竟是親兒子，還沒等小王說什麼，小王媽倒是先說出來了小王的心裡話。
小王一愣：「在家裡？做什麼？」
（五）祭
不知不覺，年二十九到了，家鄉的傳統習俗要在這一年去墳上祭祖。
各位嬸子嫂子們忙的腳丫子朝天，小王跟著幾個叔輩，帶著鞭炮，貢品，去墳上祭祖。
小王還是在高中的時候，祭祖都是走路去的，以表示對祖上的尊重，後來不知道哪一年開始，各自家了買上了車，就直接一溜煙開過去，噼里啪啦幾聲鞭炮，磕幾個頭，起來還不忘拍打一下膝蓋上的土。
要是放在之前，這種行為都是要挨罵的。
小王一邊學著叔叔們祭祖的招數，自己聽著他們在墳頭的碎碎念，想以後叔輩們進墳丘里去了，這些東西都是自己要對他們說的……
小王又轉念一想，萬一，自己以後在外邊，不回來了呢？
哎，也是萬一……
（六）俗
看鄰居家的春聯燈籠已經掛上了，小王爸催著小王媽熬漿糊，貼一下自家的春聯。
前幾年的時候，小王爸在小王回家之前就早早的把春聯貼上了，而今年，可能是真的力不從心了，畢竟踩板凳，登梯子這樣的事情，人越上年紀，腿腳不靈便就容易出事。
「高了，低了，左一點，斜了……」小王爸在門口指揮著，小王在梯子上上躥下跳。
經過門口的人，看到貼對聯的小王，免不了寒暄幾句：
「回來啦？」
「什麼時候回來的？」
「回來冷不冷啊？」
「個子這麼高，都長成大人了！」
「畢業分配到哪裡了啊？」
「好孩子，能辦事了……」
是的，老鄉們的思想還停留在大學畢業分配工作的階段。小王也一一作答，在什麼地方工作，有么有女朋友，什麼時候回來的，穿上了棉褲棉襖……
小王一邊回答，一邊在梯子上向下俯瞰。親不親，故鄉人，甜不甜，故鄉水。
（七）年
小王吐槽春節聯歡晚會，一年不如一年，一邊說一邊早早的躺在了床上，眼睛像貓頭鷹一樣，一眨不眨的看著手機里的公司的微信群。
與其看這場被賦予太多使命的晚會，倒不如能搶到老闆發的大紅包，昏昏沉沉的小王，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
夢裡夢到自己一個人在異鄉過年，買了速凍餃子，卻沒有鍋碗瓢盆，自己一個人走在街上，周圍的鞭炮聲噼里啪啦的響起來，自己就像受驚的年獸一樣，無處可躲，在看不見邊際的黑夜裡，不知道去哪裡，只是聽到熟悉的聲音，再喊自己的小名。
小王從夢裡醒來，小王媽再喊小王起床吃餃子，然後拜年了。
黎明前，家族的隊伍借著微弱的星光和鞭炮聲，走在祖祖輩輩踩出來的路上，穿過井田字的巷子，互道著新年的氣息。
人群中幾個叔輩，手裡夾著香煙，像是拜年隊伍的航向燈，格外引人注目。背井離鄉的，守望故土的，風生水起的，自給自足的，都能夠融入到這個隊伍里去，一年中，幾乎只有這一次，是整個家族中，人最全的時候。
喝西家的茶，抽東屋的煙，走街串巷，講著一年來的故事，不知不覺，天已大亮。
這就是年的開始。
（八）初
走親訪友開始了。這幾乎是整個年中，小王最畏懼，也最躲不過的現實。
走親訪友吃飯的時候，熟悉的親戚，開始盤問起亘古不變的世紀難題。
已經畢業的，就問什麼結婚，生子，工作，回家，工資……
在讀書的，就問什麼成績，戀愛，好好學習，向誰學習……
繞不過的現實，回不去的曾經。一場飯局像是學生時代的公式一樣，萬變不離其宗的問題，怎麼問，怎麼回答。
親戚們所有的問題都沒有超出小王在家裡列的提綱，所有的問題，都沒有切實的答案。
茶餘飯後，疏遠一點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來串門。
「吃飯了沒有？」
「坐下來一起吃？」
「最近家裡忙什麼？」
小王愛答不理的嗯嗯啊啊的答應著。
後來說到小王，隨口問一句「上幾年級了？」，讓小王如獲新生，開始侃侃而談起來：「是親戚，不論親疏，一定要常走動啊，畢竟這麼會說話親戚可不好找了……」
（九）返
上班的日子臨近了，小王在三思索，往媽媽的枕頭下邊塞了2000塊錢，收拾一下行李，準備離開家。
回家的時候，空空的行李箱被填的滿滿當當。
以前小王的行李箱從來都沒有裝過這麼多的東西，以至於剛剛上路，行李箱的提手就不堪重負，罷了工，在把箱子里的東西往外拿給箱子減重的時候，發現了一摞厚厚的百元大鈔。
鼻子一酸，受過那麼多委屈都沒掉淚的小王，還是讓淚模糊了眼。
百般周折，回到冷冷清清的工作的城市，許多店鋪還沒有開門，發著暗紅色光的紅燈籠，在夜幕中搖曳著，消失在馬路的盡頭。
小王拉著行李箱，拖著疲憊的身軀，依靠著身體的慣性向前行走著，一絲恍惚的眼神透過厚厚的鏡片，獃滯的看著前下方。一條的白色的耳機線打過好幾個結，穿過手臂和衣領，扯在耳朵下邊。
耳機里放著的，應該是浪打浮萍的悲劇故事。
TAG:范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