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 | 濟南究竟何時開始稱「歷下」的
作者 | 李穎 李明川
由於年代久遠，歷代流傳下來的文獻史籍中常有一些不易察覺的錯誤記載。在濟南地方史志記載方面也存有這種現象。關於濟南的歷史沿革(含簡史、市情、志書、名勝、大觀等)，都認為「靡下」就是「歷下」。這是值得商榷的。春秋戰國前，史書上「歷下」二字僅出現一次，而且此歷下是在魏國，不在齊國。那麼，靡下為什麼會成了歷下呢？主要根據《史記集解》「靡」的注釋「許廣曰：靡一作歷」。由此，把靡下當歷下，把靡笄山當歷山，進而又推測出一個歷下縣。但這個「歷」字是個錯字，是傳抄中的錯誤，因而發生了一連串的錯誤。錯誤說法之所以廣為流傳，就是對祖述不考其真偽，照抄照錄，結果越錯越多。這些錯誤的記載應當考證，以免誤傳後世。
一 春秋戰國時期
濟南稱歷下的說法無依據
史書上最早記載「歷下」二字的是《史記》。《史記》(上海書店、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以下同)記載「歷下」二字的地方有10處(不含注釋)，其中9處是記述西漢初年韓信襲破歷下軍的有關情況，分記在六個小節中。只有一處是記載戰國末年(秦始皇二十二年，即公元前225年)「秦滅魏，秦兵次於歷下」(《史記·田敬仲完世家》224頁四段6行)的情況。(《左傳》凡師一宿為舍，再宿為信，過信為次)此「歷下」不在齊國，應在魏國。此時，秦兵還不能到達齊國，不可能駐在齊國的歷下(歷史上重名的地方很多)。四年後，直到秦國滅齊前，齊國西界仍不通秦。「(秦)二十六年(公元前221年)，齊王建與其相後勝，發兵守其西界，不通秦。秦使將軍王賁從燕南攻齊，得齊王建。」(《史記·秦始皇本記》29頁二段15行)如果秦滅魏後，秦兵駐齊國「歷下」(或者逼近歷下)，何必再繞道從燕國向南攻齊呢，因此，「秦滅魏，秦兵次於歷下」的「歷下」不在齊國。此句話之所以記在《田敬仲完世家》之後，這是對秦滅齊統一後作一綜述。又是按年分國逐一敘述，不會相混。《史記·六國表》(86頁)和《史記·秦始皇本紀》(29頁二段1行)在記述秦滅魏時，都有一句話「盡取其地」。這說明秦滅魏佔領的是魏地，而不是齊地。因此，濟南春秋戰國時稱「歷下」的說法無依據，濟南稱歷下應始於西漢初年。
二 靡下不是歷下
01
兩個朝代的學者對靡的不同注釋
《史記》(《史記·晉世家》第202頁三段9行)載：「平公元年(應為：晉平公三年，公元前555年)伐齊，齊靈公與戰靡下，《集解》徐廣曰：『靡一作歷』；《索隱》劉氏，『靡』音：眉綺反，即靡笄也。」有人根據這兩條注釋就把靡下說成歷下，把靡笄山說成歷山，這個理解是錯的。此處注釋是兩個朝代學者對靡的不同解釋。唐朝《史記索隱》指出：劉氏用反切標出靡的讀音即mǐ，並釋義：靡就是指靡笄。與「靡一作歷」解釋截然不同，更不能把兩種解釋混為一談。
02
同一作者的不同注釋
《史記·齊太公世家》(185頁二段30行)有「與齊侯兵合靡笄之下」的記載(公元前589年)。「《史記集解》徐廣曰：靡一作摩，賈逵曰：靡笄，山名也。《索隱》：靡如字(按原音讀)，靡笄，山名，在濟南，與代地磨笄山不同。徐廣不可能在同一本書里，注釋同一地名，又作歷又作摩(兩次戰爭時間相差只有34年)，肯定有一處在傳抄過程中搞錯了。那麼，哪個注釋正確呢？
03
從音韻學和文字學的角度看，
「靡一作摩」是正確的
根據上古音三十韻部，靡和摩同屬歌部(《漢語大字典》2067頁和2038頁)(湖北辭書出版社、四川辭書出版社1992年版縮印本，以下同)，歷屬錫部(《漢語大字典》2033頁)。據中古音韻，靡、摩均是明母，支韻，平聲(《漢語大字典》2093頁)，靡還有一個上聲韻，紙韻；而歷卻是來母，錫韻，入聲(《漢語大字典》2094頁)。古音韻相同或相近是成為通假字的基本條件之一。《漢語大字典》2170頁，靡、摩是通假字；1701頁，靡同摩；153頁摩同靡。因此，「靡一作摩」是正確的。
04
「靡一作歷」是錯的
靡和歷古音韻不同，不是通假字。見《漢語大字典》607頁和2165頁。即使古代有的版本把靡印成歷，那也是傳抄過程中的錯誤。由於古音韻的研究到了清代才有很大的進展，此處錯誤不易被發現。由於「靡一作歷」是錯的，把靡下說成歷下也是錯的。《濟南簡史》(齊魯書社1986年版)21頁、《濟南市志》(中華書局1997年版)第一冊344頁記載的「靡下(歷下)」應該是錯的。
05
靡下應是指靡笄之下，而不是指歷下
《左傳》上記載齊晉在濟南附近的兩次戰爭，第一次是公元前589年，《史記》上記載的地名和《左傳》上基本一樣。如：靡笄、鞍。第二次是公元前555年，《左傳》上記載的主要作戰地域在平陰、防門、京茲，齊靈公登巫山之後，齊師趁夜逃跑。除在長清的盧有戰事外，濟南近郊沒有戰事，只是齊師逃經之地。從作戰地域看，也不在歷下，文字上記載也沒有歷下。《史記》記載的靡下應指靡笄之下，《史記索隱》的注釋應是正確的。
※中國古代社會的發展簡析
※《百戰奇略—舟戰》天時地理 各甄利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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