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故事計劃:如酒
造夢者小窩X真實故事計劃
步行街原來是這一代最有名的酒廠,廠里油水多,養活了一大批妓女。她們將自己的身體貢獻給廠子里的工人或者主管,那些男人拿著厚厚的鈔票,在床上和女人們說些放蕩的情話,發泄著自己旺盛的情慾。
辣四妹是這些男人的搶手貨,她剛來時只有16歲,一副清純的模樣,縮在姐姐們的後面,怯懦如一隻小獸物,警惕的盯著眼前那些彷彿可以捏出油汁的粗糙男人,屏住呼吸,等待老闆與對方探討自己的價格。
「五十。一口價。」
「再便宜點,最近廠里不景氣.」
「我們生意也不好做啊,這還是個新鮮的,保證你喜歡。」
「再便宜點……」
「那……好吧……」
那些男人身上還帶著濃烈的酒氣,弄得她有些迷迷糊糊的。他被男人攬住肩膀,扯著走進了簡陋的房間。
房間很舊,牆壁上裂著好幾個口子。沒什麼東西,一張床、一把椅子,窗帘拉著,陽光被過濾掉了,屋子暗暗的,很適合他們幹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辣四妹一向不清楚自己的身世。從記事起她就似乎一直是一個人,全靠鄉里人的接濟才能活到現在。今天這裡蹭一頓,明天那裡幹些活領些飯,看著別人的臉色行事,早已經學會了起眼動眉毛。老闆接她過來的時候告訴她,有了錢,再也不用飢一頓飽一頓,甚至還可以給別人臉色看。
一開始,她還是對男女之事有些抗拒。之後她想,男人各式各樣,但荷包里的錢從不會認人。漸漸地,她學會忽視男人的臉。他們的臉像錢一樣變得千篇一律,既而模糊不清。
看不清面孔的男人開始吻她,把她反手抱在懷裡,雙手向她的私處探去。她微微反抗著,恰到好處,引得他更加兇猛。他先把自己的衣服脫得精光,然後將她摔在床上,整個身子壓過去,拚命拉扯她的衣物。她像個機器似的順應著,口中迷迷糊糊地呢喃些意義不明的話。她雙手雙腳像繩子似的纏在對面的身體上,她知道,這會讓他越發興奮。
越興奮,他會給她越多的錢。
完成任務後,她穿好衣服,累得氣喘吁吁。男人從口袋裡拿出十塊錢,這是給她的小費,不要交給老闆的那一部分。
她攢著這些小費,日積月累,竟然達到了一筆不小的數目。
在這之後,她在廠子里的名聲漸漸大了起來。試過她的男人都領會到了她在床上的天賦,無不稱好。
「那個婊子夠猛的,把我累得半死。」男人說這話時,笑得淫蕩而猥瑣。
有些人聽說了這些傳聞,專門到店子里點名要她,而她的身價因此水漲船高。
「三百八十八,一口價。」
「行。」
技藝經過一次次實戰越發嫻熟,她善於在實踐中總結經驗——怎樣讓男人高興。或者研究些讓男人高興的騷話。
在姐姐們面前,她變成了一個前輩,沒客人的時候,她們便坐在她的面前聽從指導,就差拿個本子做筆記了。
這天月圓,整夜無風。
辣四妹身上散發著一股劣質香水的氣味,她手中拿著一瓶從酒廠偷拿出來的老酒,坐在廠外昏暗的燈光下搔首弄姿。
今天是她的生日,沒誰為她慶祝,或許連她自己也忘記了。
廠里的工人已下了夜班,只有那些外地的工人還在宿舍下面的小廣場上三五成群地抽煙。
她腦袋暈乎乎的,莫名其妙地闖進了廠子里,那些男人看到她,都發出了不懷好意的笑聲。
「辣四妹,過來啊,爺給你爽。」
「哈哈哈哈哈哈哈……」
辣四妹不知道自己在哪裡,她甚至都沒有聽到男人們粗俗的笑聲。
她像個木偶,被看不見的繩線操縱著,一步步前進,努力使自己不跌倒。然後一陣趔趄,繩子斷了,她摔倒在男人的懷裡。
「是葡萄酒……」她敏感地吸了吸鼻子。
她被那個男人抱起,渾身無力,像一個玩物,聞著他胸間的特殊香味,沉沉睡去。
「猴子,把她逮回去爽一夜……」
「連你這個小子也開葷了!」
她從夢中旅行回來,風塵僕僕。
睜開眼,她看見一個男人赤裸的背部。
「謝謝你幫我解圍……」她用那誘惑了無數男人的甜甜的聲音說,「這次我不收你的錢,算我請你的。」
她用手環住男人的脖子:「你叫什麼名字?」
「我沒有碰過你。」他站起身,與她四目相對。
她一下子怔住了。他出乎意料地帥氣年輕,堅毅的面龐,健碩的肌肉,和那些渾身注滿油水的男人一點也不同。
「你叫什麼名字?」她又問了一遍。
「他們都叫我猴子。」
「為什麼救我?」
「看你比較可憐,一個人被一幫大老爺們欺負。」
「呵呵……」她冷笑著,點燃一根煙。
她可憐嗎?她從來也沒這麼想過。也許吧,妓女們為了金錢出賣自己的身體,與無數個男人虛情假意,活的豬狗不如,但還不是最可憐的。
「你回去吧。」男人見他沒半點要離開的樣子,下了逐客令。
辣四妹感到有些不可思議:「你不問我要些什麼嗎?」
「我會再來找你的。」 他半張臉躲在陰影里,淡淡地說。
一個星期後,他果然沒食言,來找她了。
「四妹,這個帥哥是誰啊?」
「哎呦,帥哥站在門外不敢進來。」
他站在門外,穿著廠子里天藍色的工作服,窘迫得不知該怎麼辦。
辣四妹歡快地迎出來。
「為什麼不進來呢?」
他緊張地搓著手,對她說:「這裡太吵了,去我宿舍吧。」
一個平常老老實實的帥小伙約一個風樓女子一起去宿舍,這條新聞足以讓廠子躁動半個月。
人們議論紛紛,謠言四起。
「猴子也受不了她的技術了?」
「肯定是辣四妹那個婊子勾引的他。」
更有甚者乾脆找到猴子工作的車間,直接問他:「你倆到底睡了沒?」
猴子像沒聽見似的,繼續給面前的葡萄酒包裝。
「為什麼來找我?」辣四妹問猴子。
「因為我想救你。」說這話的時候,他顯得有些幼稚愚笨。
「哈哈哈哈哈哈……」她發出尖銳的笑聲,「姐姐不要你拯救。姐姐的日子過得瀟洒得意。」
她別過頭,不敢正視他的眼睛,唯恐他發現點什麼。這麼多年,什麼情話她沒有聽過?山盟海誓、咫尺天涯,那些男人恨不得將自己的命給她。可是一經時間的淘洗,承諾便成了男人嘴裡的一口痰,吐出來就罷了,還噁心人呢。仔細想想,從沒有人對她說過「我想救你」,從來都沒有。儘管在她看來,這是最美的情話。
對面的他不做聲了。
突然,她感到一雙溫暖的手攬住了她的腰際。
「我愛你。」他說。
「這句話我聽過無數遍。」
「那就再加上我這一遍吧。這一句,難道抵不上之前的千百次嗎?」
猴子的眼裡寫滿真誠,光明和未來似乎在向這個風塵女子招手。
回應他的是熱烈的吻。
一個讓廠子及其四周地區更加震驚的消息如天邊雷霆在人們頭頂炸響。
辣四妹毫無預兆地閉門謝客了,她將她所有的家當從老闆那裡搬到了廠子附近的一間公寓里,人們常看到猴子從那扇門裡進進出出。
人們又說:
「完了,猴子這回真慘了,被下迷魂藥了。」
「唉,毀了一個大好青年……」
猴子和辣四妹就這麼在一起了。白天,猴子在廠里上班,辣四妹搬個凳子,坐在酒廠附近的廣場上曬太陽,手上做些針線活兒。人們路過她的時候,總會有意無意地看她一眼。她勇敢地盯了回去。
她現在有底氣了。她是有家的人,有一個人說過,他會把她救出去。別的人呢?她不在乎!她早就不把別人的眼光當回事了!
「人們說我勾引你,說我把你帶壞了。」辣四妹躺在猴子的懷裡,用嘲弄的語氣說,「他們不知道呀,你才是那個最壞的人。」
猴子「嘿嘿」地傻笑。
「以前我以為你不懂呀,還準備好花心思教你呢。沒想到你這麼熟練。以前談過朋友吧?」
猴子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他嗅著她的發香,回答說:「以前的事為什麼還要再提呢?」
然後,他把她壓在身下,開始吻她。
她捧著他的臉,輕輕地說:「你對我來說真是個謎。」
「你何嘗不是呢?」他更加賣力了。
沒有過去。他們兩個都不願意論及曾經。於她,是因為不堪回首。那麼他呢?究竟是什麼原因?
兩個相互成謎的人不倫不類地走在了一起,也許結果,從開始就註定不美好。
現在看來,辣四妹的愛情似乎具有傳奇色彩。在那個媒婆仍未退出歷史舞台的年代,在那個大多數人仍對「婚前同居」談虎色變的年代,他們開始相依作伴。辣四妹,只因為一句「我想救你」,便將自己輕易託付了。她只是個妓女,是個沒資格談論愛情的人。人人說她臟,臟便髒了,她沒想洗乾淨,也洗不幹凈了。
本世紀初,酒廠面臨大改革。猴子和辣四妹在一起也有將近一年了。
一年,說短不短,說長不長。
「廠子里派我去外面學習葡萄酒的生產技術,可能要離開一段日子。」這天回家,猴子對辣四妹說。
「什麼時候回來?」
「大概三個月。」
「哦,知道了,我會等你的。」
「你……」他面露慍色。
「怎麼?」
「你不許碰別的男人!」
他突然嚴肅起來,前面那句話,他是一字一頓說出來的。
字字像釘子,釘到了他的心上!然而,她掩飾著,撲哧笑出聲來。
「不碰不碰。你放心,三個月我還是熬得過去的。」
猴子臉色這才恢復正常,抬手喝了一口茶。
她保證不碰別人,別人可沒保證不來碰她。
事情發生在猴子離去三天後。
她晚上回家,點開燈,愕然發現床上躺著個赤身裸體的男人。她想逃跑,可男人反應迅速,一把拉過她,將她摔在床上。
「你滾!我告你強姦!」她大喊。
男人甩了她一耳光:「強姦?你都不知道被多少人強姦過了。公安局都不接你的案!」
她苦苦掙扎,腦海內浮現出猴子的面影。
她摸索著,右手探到一個硬物,便不管不顧地操起來,往男人頭上砸去。
男人不動彈了,她慌張地奪門而逃。
「你知道我在等你嗎?」
雪飄蕩下來,無聲無息。純白渲染著小城的蒼涼。
辣四妹搬回到自己的公寓。那個男人沒死,只不過得了輕微腦震蕩,以後,再也沒有男人敢來惹她了。
她用行動證明了,誰才是她的男人。
時季已到隆冬,離男人所說的三個月越來越近了。
他還沒有回來。
冬去春來,他還沒有回來。
她的生日,他沒有回來。
他忘卻了?他樂不思蜀了?他有別的女人了?
還是……
這一切自始至終只是場夢?
關於他,只是場戲弄感情的遊戲?
猴子就這麼人間蒸發了,沒人知道是什麼原因。起先,她以為是他誤會了自己,認為自己背叛了他,可是,當她去問過廠里的工人,他們告訴他,廠里根本沒有派猴子出去學習的時候,她的夢就破碎了。
「你對我來說就是個謎」
一切就像一個謎。她的心被喚醒了,隨後又陷入無法休止的沉睡——這就是整個故事。
人們路過她的時候,依舊會投來眼光,伴之以竊竊私語。這裡面有詛咒的、有戲弄的、有惡毒的,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有了同情的、唏噓的。
她依舊會坐在廣場上,那副皮囊漸漸的老去,眼睛變得模糊不堪。她成了人們津津樂道的故事。
只是從此,她再不叫辣四妹,改成了一個別人從來沒聽過的名字,聽說是她的本名。她一直等待著,即使知道沒有結果,卻也像堅守聖地一樣,保留著心中那段只屬於他的、曼妙無比的記憶。如窖藏一壺老酒,等待著陳香四溢、開罐封啟的那一天。
一切如酒,一切如舊。
2015年,酒廠面臨拆遷。
我路過酒場所在那條街的時候,突然想起了人們議論紛紛的「辣四妹」的故事。這個故事經過口口相傳,有了很多個版本。廠子在零幾年的時候就已經垮了,廠里的工人撤的撤走的走,附近的色情行業也隨之衰落。那些妓女們有些從了良,有些孤單的生活,有些回了故鄉,有些駐守原地。
我看見那些弄巷裡的女人,大多50歲的模樣,她們很平常,你跟本想像不到她們身上會藏有故事。
我似乎看見了辣四妹。我的周圍有很多個辣四妹。她們盯著我,嘴裡嘀咕著些什麼。我背負著這些目光,像她們曾經背負那些目光一樣。我喘不過氣來。
突然間,有一個辣四妹站了起來,她踮起腳,努力打開了一個鳥籠,那裡面是一隻鸚鵡。
鸚鵡尖叫著,在我的詫異中,在低空盤旋了一陣,然後「倏」地飛向了高空。
※舊衣服一刀變新衣服,我們女人從來都不敗家,一件衣服變三件!
※要這麼多鍋碗瓢盆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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