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煙熏到我沒關係

渾渾噩噩虛度假期迎來的是一撥又一撥同學離開蘭州的消息，似乎這裡才是遠方。而我，見證了寒冬，不久後也要踏上歸途，回到我那四季如夏的海島去。立春後天漸漸暖了起來，天暗得越來越晚，我的衣服也越穿越薄，與星凌晨漫步街頭竟不覺得冷。

轉眼又是一年。

好幾年前跟母親吵架，大抵是她覺得我過於成熟，總考慮些與年齡不相符的情感瑣事，恨恨罵道：「我看你是早開的花兒早敗！」一語成讖。現在的我雖不過十幾歲，腦子裡塞滿的卻是人際交往、婆媳關係、育兒技巧等等乏味的後半生哲學，兒女情長沒在我心裡掀起半點波瀾。茫茫人生，好似荒野。但我又確實是超前同齡人地在活著，情竇懵懂的芳華盛開在十一二歲的冬天。那次偷看母親放在床頭櫃的《悲傷逆流成河》，為女主人公的深情和決絕暗自傷神，但並不懂箇中滋味；還是那幾年，某夜在KTV聽同行的姐姐用略帶沙啞的嗓音唱：「感情說穿了，一人掙脫的一人去撿」，終究沒有實踐證明理論是否正確。那時認識一位學長，長得帥，脾氣也好，哄得我滿心歡喜，總是發簡訊問我：「這周末有空的話要來滑冰嗎？」可惜我留的是母親的電話，因此至今也不知道被擋回了多少邀請。是室內旱冰場，打了迷離的燈光，他牽了我的手打轉、倒滑、或是跟在隊尾打擺子。我們的手心微微出汗，緊張或是羞澀，都隱藏在昏暗的影子後，只剩下悸動。那時的我，才真正明白歌中所唱「開始總是分分鐘都妙不可言」並非虛妄。四年間經歷了各種變故，也和好幾位陷入情網，包括學長和前女友複合、男友劈腿閨蜜、兩男生追求我爭風吃醋互相攀比、分手哭泣醉酒挽留、一見鍾情、家長阻撓私下聯繫、被劈腿後毅然分手、與新歡做戲逼退前任等等狗血橋段，我的青春基本上划了句號。藝術確實來源於生活，我過去十幾年正是最好的例證。

但這些事，都與我生日有關，它永遠作為一個契機盤亘在我的生活里。本就與學長打得火熱，正值我生日，他送了我毛絨玩具作為禮物，也彷彿是我們的愛情信物，才有了後面的糾纏；和初中第一任男友同為雙魚座，性格相仿，於是慢慢親近；和第二任偷偷摸摸談了好幾個月戀愛，在我生日之際才正式公開；高一時喜歡一個男生，借著生日請他來，雖然借著酒勁兒表白失敗，但現在想起來也覺得珍貴；與星熟知更是因為我和他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雙生子，身份證號也只差兩位，第一年生日算是認識，雖然冬天就鬧翻了，但開了春星趕著生日那天說了和好，第二年的冬天又鬧翻，我在十八歲生日那天給他送去了禮物，換來的是他和別人的有說有笑以及一句欲言又止的問候。但真要追究起來，我對於生日最深的印象來自小學五年級。班裡有位女班長，有靈氣，作文寫得好，我與她的生日只差半個月。我生日當天沒有祝福、沒有禮物，雖然有點失落，卻也沒太放在心上。但她生日那天，與她交好的男班長組織全班同學給她唱生日歌，看著得到祝福、被花團錦簇的她，我滿腦子都讓被全世界拋棄的荒蕪感塞滿，狠狠哭了一鼻子，得到了一堆人手足無措的安慰。於是，第二年的我收到了幾乎半個班的同學送來的生日禮物。當時是開心的，是那種少女小小的虛榮心混合著一雪前恥的情緒，我把禮物戰利品似地擺在床頭，得意了好幾天。但後來想，反而覺得更羞辱，自己活脫脫像小丑。於是三緘其口，不再主動告訴別人自己的生日，在所有社交平台上隱藏信息，從不發慶生動態，甚至想把自己微信號後綴的生日改掉，妄圖抹去一切線索。我像在考場上嚴防死守作弊的監考官，審視著自己的「學生」，而記不記得生日是關鍵考點。不過，越來越多的人過了關。

又是一年生日，我問星要什麼，他也反過來問我需要什麼，愈發默契。我挑的是些日常物品，剃鬚刀、皮帶、內褲、電動牙刷等等，但他挑的卻是口紅、香水、高跟鞋此類。不禁好笑，但也發現竟然已經陪彼此從少年走向了成年，果真是白駒過隙。情人節那天，尋了個由頭和星一起消磨時光，他說帶我買口紅，便一個櫃檯一個櫃檯地試色，十分耐心，還時不時給出建議。這樣的角色，我們向來心照不宣地扮演妥當，只是看見賣玫瑰的小販時加快步伐躲過去。後來席間說道我表哥情人節領了證曬在朋友圈，紅彤彤的結婚證終結了他的「無妻徒刑」。我笑嘻嘻地向星打趣他，說表哥這個人賊得很，偏偏挑這一天，今後紀念日和情人節一起過，簡直省下一大筆費用。星起初沒聽懂，我解釋後他才恍然大悟，於是也笑嘻嘻地沖我說：「受教了，要是生日那天領證豈不更省錢。」後半句被我裝傻充愣漏過去，他見我沒反應，便也不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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