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婉《釵頭鳳》:只願一別兩安,各生歡喜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鞦韆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宋 唐婉 《釵頭鳳》
我以為,這一切不過是一時說辭,卻不料果真來了個永世分離。七年前,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也在七年前,你休妻再娶。縱然母命難為,你也還是負了我!當年贈我的鳳釵,如今又戴在別人發間,叫我如何不恨你?你終究是棄了我,觀郎,可我又如何去恨你,對你綿長的愛意早已深入骨髓。
七年了,你已有新婦,我亦再嫁士程,你我,本該如此度過一生。士程憐我愛我,與你分離的疼痛被他的溫情漸漸撫平,我以為,我這一生能與他共度,也算是了無遺憾,何其幸福。可,難料啊難料,與你在沈園重逢,將我舊日的回憶全部勾起。你說,我如何能忘得了與你的過去,愛得如膠似漆,分離得刻骨銘心,怕是只有來世,飲了那孟婆湯才能忘了你,重獲新生吧。
只怨世態炎涼,人情淡薄,黃昏斜雨,花易落。
時隔七年,我又故地重遊。從前,你總愛在春日來沈園遊玩,沈園的風光確實爛漫,我賞柳絲,你卻總愛看我,笑意盈盈。如今,我的身體每況愈下,沈園的風景也儘是凄風苦雨,黃昏落雨,片片桃花凋零。與你偶遇的一剎那,我只覺得產生了幻覺。仍記得,當時略微尷尬的場景,你看向我,無盡惆悵,而我,又何嘗不是?
務觀,當時幾乎破口而出的「觀郎」,被你轉身而去的背影生生咽了回去。士程知我心意,許我與你再敘表兄妹之情,你一口飲下我送你的酒,沒有半點猶豫,可我分明從你眼中看到了淚意。你還是那樣逞強,我喚你一聲「表兄」,只一瞬,我便捕捉到你眼中的驚詫,隨即死灰般寂然。
你何時離去,如何離去,我都忘卻,只記得當時你走後,我的淚水再也止不住地流。沈園裡每一個你去過的地方,我都一一輕撫,如此也算重新靠近你了。你在壁上的題詞,我如何沒有看到,觸目驚心,痛徹心扉!
輕輕撫摸你作的詞,我的心愈加疼痛,君心似我心,卻奈何這世間人情。我如何不懂你的苦楚,你尊崇孝道,向來不違背母親命令。偏偏婆婆怨我恨我,怨我是個不祥之人,會為你帶來災難,恨我與你終日吟詩作詞,誤你仕途。
如今,事已至此,也是多說無益了。只願一別兩安,各生歡喜,掙脫不了世俗的偏見,只期盼來世的緣分。夜涼如水,我這般強忍的心思,惹得病體每況愈下,士程關切,卻也只能掩淚歡笑。我能做的,也只有暗藏淚水,瞞過世人。悲切過度,內心早已是千瘡百孔,必然命不久矣。觀郎,你負了我,怕是我,也要負了士程了。
卧榻聽雨,我只覺得,將要解脫了……
文|漸悟之於(三度平台簽約作者)
※晏殊的這首《清平樂》,讀來實在令人潸然
※「清骨明姿」楊炯·其三:一首《戰城南》,軍旅情與報國志兼具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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