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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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學的時候我和我的男同學石頭是好到沒有性別之分的朋友。
我之前寫的於小悅和石大強的故事《愛的發瘋》,裡面石大強被後面的同學用腳勾走凳子,摔痛屁股的梗就是曾經發生在石頭身上的事情。
我和石頭初中時在一個班,他個子很高很瘦,我那個時候經常說他像秫秸,就是高粱杆子。
石頭瘦的顯得臉特別長,長得有些過分。
他經常戲稱自己的長相與眾不同,長得特別藝術。
那個時候我們倆經常一塊玩,玩的很好,好的猶如兄弟。
到縣城上了高中以後,我和石頭就不在一個班了。那個時候我們是兩個星期回一次家,每次回家和返校我們倆都結伴而行。
我們的老家隸屬於德州地區。我們所在鄉鎮距離縣城有七八十里路,對於從來沒出過遠門的我們來說,到縣城裡去讀書已經離家很遠了。
石頭的家就在鎮上,我的家離鎮上還有十幾里路,那個年代村裡還沒修公路,無論從哪兒到哪兒都是土路,更談不上通車。
第一次到鎮上的汽車站坐車去縣城上學,是我爸開農用三輪車把我送過去的,再後來就再也沒送過我。
從縣城回家,在鎮汽車站下了車以後,我就和石頭背著書包,一路步行三四里路,穿過德平街南面的那條小土路,走到丁字街他家裡去騎自行車。
那條路上會經過一個荷塘,荷塘周圍生有成片成片的蘆葦,荷塘的南邊就是石頭家裡種的成片的菜地。
我很喜歡那條路,幽靜閑適,充滿了泥土的氣息。
後來由於舊村改造,原來的面貌早已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樓群。20年前的景象只是深深地印在了心裡。
返校的時候,我就把石頭家的自行車再騎回來,到他家裡匯合以後,我倆再結伴步行到鎮汽車站去坐車。
長此以往,石頭那對老實巴交,平易近人的父母對我很熟悉,非常熟悉。對於我的到來,兩位老人從來沒有厭煩過。
那些年,石頭的父母到處趕集賣菜,禮拜天或者寒暑假的時候,石頭就會在他父母的菜攤上幫忙。有時候我和我爸趕集會碰到他們,通過我和石頭的介紹,我們的父親成了熟人。
我記得每次我高聲喊石頭的時候,他的母親都會笑。石頭姓石,當然他的名字不是石大強,小名兒也另有其他。
聽到我石頭石頭地喊他,他的母親說:「你給起的這個名字好啊,石頭結實啊,叫我兒石頭,他的身體會很皮實,肯定會長命百歲。你給他起的這個名字真好啊。」
我有些不好意思,石頭這個名字不是我取的,好幾個要好的同學都這麼叫他,只是我常常在石頭父母面前出現,又經常熱情洋溢、聲音清脆地大喊石頭,如此而已。
高中畢業後石頭去東北上了大學。我一直在本省念書。我們基本就見不到了。
有一年我爸爸在一家集市上開了一個門頭房,賣種子農藥之類的東西,暑假的時候我去給爸爸幫忙。
爸爸的門頭房前面就是菜市,有一天我在菜市轉悠的時候突然看到石頭和他的爸爸在賣菜。那一刻,我驚喜的像只兔子一樣蹦到他爺兒倆面前,像只喜鵲一樣咯咯地笑。
那天,我和石頭倚在拉菜的車上一直聊天一直聊天,不斷地哈哈哈哈哈哈地樂,旁邊好多人都側著頭看我們,像看兩個不懂男女授受不親的神經病。
他爸爸的菜攤忙不過來了,我爸爸的門市房裡也忙不過來了,不斷催我們過去,要我們等不忙了再聊,我們才各自歸位。
集市散場以後,他爸爸把一兜子菜拎進門市房送給我們,兩位父親相互問候並客氣著。
從那天以後,每逢農曆的三八,也就是每月初三、初八、十三、十八、二十三、二十八,我都會在菜市給石頭佔下一塊好地方,農村的集市都是誰來的早誰占的位置就好。
每逢這幾天我都是天不亮就起來,然後在選好的地方鋪幾個紙箱殼子,或者放兩根竹竿。
那個暑假,我最盼望的就是每逢趕集的那幾天,因為我會盡情地和石頭聊天。我們有說不完的話,講不完的心情,聊得既快樂又瘋癲。
沒聽過我們聊天內容的附近的人們,都以為我們是密不可分的一對戀人。
我們聊以前學校的趣事和囧事,聊那些分開的同學,聊當時我們各自喜歡的老師,聊畢業後的打算,也悄悄地聊各自心裡喜歡的男孩女孩。
是的,我們各自有心上人。
曾多少次,我的父母以為我和石頭披著純男女同學的外衣在偷偷地談戀愛,曾多少次,石頭的母親笑著對我說好喜歡我這樣性格的女孩子。
可是,我和石頭各自有心上人,儘管我們都是暗戀,我們相互分享彼此的秘密,不能讓父母和老師知道的秘密。
我依然記得石頭對我說過的話,他說我喜歡的那個男同學永遠不會喜歡我,好的,石頭,你贏了。
多年以後,我仍然感謝石頭當年的坦誠,若他的建議放在現在,我會聽。可是當年青春年少,我被男色迷住了雙眼,暗戀了那個男生好長時間。
我和石頭都各自見證了彼此的青春。我們的青春都是忙忙碌碌的,忙碌的夾縫裡發生的那些小快樂都埋在了心底的最深處。
從那個暑假過後,我們再次相見就到了2005年的冬天,那年冬天我正在北京一邊和抑鬱症做抗爭,一邊和小男友熱乎乎地談著小戀愛。
那個時候我大學畢業後到大西北支教兩年回來,辭了在家鄉的安置工作到北京闖蕩。
工作環境的差異,見證過 貧富分化,以及我性格在職場上的缺憾,各種失落和壓力罩著我,各種無力感折磨著我,我患上了抑鬱症,當時和男友的戀愛溫暖了我的心,我生病的靈魂正在死亡的慾望里往外掙扎著。
石頭是跟隨他們公司的一個項目到北京來出差。
我們見了一面,我帶上了我的小男友。
我一直記得那頓飯,我再也不是以前那隻愛說愛笑嘰嘰喳喳的喜鵲了,一直都是石頭說話,我在聽。有些是開導,有些是勸慰,有些是回憶。
那個冬天和石頭分別的時候,我有種世界末日的感覺,我不知道我的未來還有多久,不知道我的生命還有多長。
我在男朋友面前流著眼淚和石頭擁抱分別。我變了,變得脆弱不堪。石頭也變了,變得成熟穩重。
曾經,我們青春年少時,是那麼的快樂和雀躍。
從那以後石頭去了廣東,我們再也沒有見過。在QQ和微信上,我們一直在關注對方的動態,但是我們彼此之間從來不會點贊。
看到他在空間里發他父母的照片,我私信他,讓他代我向伯父伯母問好。
看到他發自己結婚和他家寶寶出生的照片,我會告訴他我很開心,替他高興。
看到他發自己創業開公司的說說,我會私下為他加油。
當然,期間我也曾用最簡短的文字在空間發布我的動態。我戀愛了。我很快樂。我結婚了。我生了個兒子。我公公去世了。等等等等。
石頭每次看到都會簡單地發來他的心情:替你開心。保重。節哀。等等。
一晃就這樣過去了十幾年,我的抑鬱早就好了。
石頭的事業也做的風生水起。
只是我們幾乎沒有了交集。
自2005年冬天相互擁抱在北京分別後,我們再也沒有見過面。
今年的大年初二我因為腰病,到我們鎮上的一位中醫那裡去問診,醫生給我正把脈的時候,窗口閃過一個身影,是石頭。
我抬起手沖他打招呼,他幾乎在我抬起手的同時抬起胳膊沖我打招呼,我們幾乎在同一時刻看到了對方,我們之間不存在過了十幾年認不出對方的猶豫。
那種自然而然的感覺,好像我們昨天還在放學的時候,相互揮著手說再見。
他咧著嘴笑,露出好多潔白的牙齒。
隨後他走進了診室,站在排隊問診的人們最後面,伸長脖子問我:「靜兒,你怎麼了?」
我抻著脖子回答他:「一直腰痛,昨天忍不住手癢去秧歌隊打鼓,兩場下來,腰不能動了。你來幹嘛?」
石頭一撇嘴:「腰痛你還瞎折騰!我來抓點葯,嗓子疼。」
我眉頭一皺,沖他喊:「過來過來,你坐到我身邊來說話。」
醫生笑了:「一看你倆這說話方式就是老熟人了。」
「我們倆是初中高中的同學。」
我老公大帥當時就坐在我身旁,他看了一眼石頭,又看了我一眼。
我向大帥介紹:「這是石頭,我同學。石頭,這個是我老公。」
大帥和石頭相互握手,問好。
然後我和石頭又一陣狂聊,就像當年我在爸爸的門市房前面的菜市偶然遇到他一樣,相互詢問各自的身體,工作,然後問父母,聊同學,我倆哩哇啦興奮地說著話,好像這麼多年隔著網路的距離都消散了。
我好高興好開心,後來大帥跟我說,我見到石頭的時候興奮得就像一隻要下蛋的母雞一樣咯咯咯咯地叫。
診室里的人友好羨慕地看著我們,偶爾我們嘴裡蹦出一些好笑的詞,人們就會跟著笑。
那一刻,我們恨不得把這十幾年的歲月時光都悉數向對方描述。就像當年,我們把自己的經歷講給對方聽,快樂的不快樂的,都想讓對方知道,好像對方發生身上發生的所有故事我們都能感同身受。
大帥幫我抓好葯,我們要離開了,石頭重新站到問診的隊伍的隊尾,等著醫生給他開治療咽炎的葯。
石頭說,回來過年酒場太多了,每天兩場,喝的嗓子都發炎了。
我回他一句,奶奶的,咱倆之間從來沒聚過,你也不約我,我們從沒在一起喝過酒!
石頭看了我家大帥一眼,訕訕地笑笑,說:「你是女生,不好意思約你,怕你家裡的人像當年我父母一樣誤會咱倆在偷偷地談戀愛。」
大帥聽了以後理解地笑了。
我也笑了,我何嘗不是呢?
2007年的春天,有一次我爸爸對我說,你這麼大年紀了該成個家了,你那個家裡賣菜的同學,你們不是一直挺好嗎?你倆怎麼走到現在沒成呢?
我說,爸爸,親爸,我和石頭從來都沒有談過戀愛好嗎?
我爸不信,說,你念高中時,每次回家不都是到他家去嗎?還騎他家的自行車回來。
我辯解,我只是借他家自行車騎著回家,自行車說明不了任何問題,誰讓你從來不接我。
老爸又跟我掰扯,是你根本不用我接。前幾天在集上我碰到你同學他爸爸在賣菜,他還往我車筐了放了一兜子菜椒,還非不收錢。
聽著老爸的話,我趕緊閃了。唉,掰扯不清。
是呀,那是2007年,我爸爸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對我和石頭的關係提出疑問,也許之前的七八年,我爸爸一直以為我和石頭是青梅竹馬的戀人吧。
我老爸誤會了我們純潔的男女同學關係,好像還不反對。
石頭的父母當年也誤會了我們,應該也沒有反對吧。畢竟老老小小相處都很融洽。
可惜我和石頭就好像對方的影子一樣,在對方身上,我們相互看到自己的青春過往,沒有任何秘密,沒有任何隱藏。
我想起我們一起走過那條從鎮汽車站到他家的鄉村土路,路上他總替我背著書包,我一路蹦蹦跳跳地摘野花,折蘆葦,抓螞蚱。
我想起我總攻擊他的身材瘦的像秫秸,將來連自己的媳婦都背不動,會被老婆壓彎脊樑。
我想起他總是自嘲自己的長相和身材充滿了藝術感。
我想起我們在縣城讀高中的時候,在課餘時間我們結伴去新華書店買書,買不同的書,回來相互換著看。
我想起我在學校的時候不小心將生活費丟了,石頭帶頭和幾個要好的同學一起給我湊飯錢。
我想起我們在學校外面散步的時候,他總是讓我走在他的右面,避免左面的車會碰到我。
我想起他的父母面對我時那慈祥的笑臉,他爸爸笑著修理我騎得扎了胎的自行車。
我想起,我們各自曾經的心上人,當年讓我們心心念念的人早已散落天涯,沒有了音訊,心裡再也沒有了波瀾。
我想起和石頭之間這十幾年來,淡如水的聯絡。
我想起我們之間的很多過往和交集,唯獨沒有任何和愛情有關的回憶存在。
人之相識,貴在相知,人之相知,貴在相惜。
友情的淳樸何其珍貴,有些感情,唯有保持距離才能永不腐朽。這些年我和石頭之間互不打擾,是因為一直都知道對方過的很好。
我們只是把耳朵貼在時光之門,隔著千山萬水,隔著歲月長河,隔著我們不同的人生軌跡,隔著不同的人生閱歷,靜心聆聽我們青春年少時的歡聲笑語。
——END——
作者簡介:燈下香草,一個用心寫作的安靜女子。作品以紀實文學和短篇小說為主。她的文字直面人生、揭露人性!一個不為金錢寫作的女作者,她不發爆文,不蹭熱點,不灌雞湯,更不會嘩眾取寵。她都是把自己經歷過的、看到過的、聽到過的人和事,以小說的形式寫進公眾號——靜心寫人生。靜下心來閱讀,你會發現香草的文字里有現代人的靈魂所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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