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老師的笨小孩
今天約朋友出門閑逛,走到了高中母校門口,因為禁止外來人員出入,我們在外面傻站了半個小時,也為自己「外來人員」的身份感慨了半個小時。
陽光很好,我們狠狠地想念了一把以前坐在科技樓台階上吹風聽廣播的日子。自然而然說起了許多同學,也說起許多老師。
想到老師,一些很久遠的記憶就像電影鏡頭一樣,一幀幀在腦海閃過。
而我想說的是,在你的生命中,你有沒有遇到過一些特別的人,特別的眼神,是關於老師的。我有。
七歲時爸爸把我送到私立小學上學,我不愛說話,喜歡自己玩,怕人,怕「鬼」,尿床。
因為那時候身邊的小朋友都說學校廁所的隔壁是醫院的太平間,裡面躺死人的。每當我晚上想尿尿的時候,我都會打著電筒飛快地跑進跑出。再到很晚的時候被尿憋醒,不敢再跑出去,之後便迷迷糊糊在夢中「跑進廁所」尿了床。很多次第二天看著被褥上自己的「戰果」,頭低到塵埃里不敢抬眼看生活老師,因為生活老師要負責換洗床單被褥。
老師皺眉的時候,我的腦袋總是嗡嗡嗡,想要趕緊逃離這裡永遠不要回來。
有一天中午我拿著剛洗好的飯盒站在操場上,也是同樣的太陽,照的眼睛乜斜著,我的迎面走來一位阿姨,因為是背光,她的四周嵌著金邊,她的影子越來越近,終於蓋住了我。
我站得傻傻的,定定的,被突如其來的近乎於慈愛的目光所包圍,那是不同於任何人的目光,我的記憶里,媽媽都沒有那樣看過我。我怯怯地叫了一聲「阿姨好」,她笑著順了順我的馬尾,我的腦袋便又是嗡嗡嗡。
後來才知道她是我們的董事長,後來的每一次吃完中飯我都會站到原地等她,她也會像往常一樣如期而至,摸摸我的頭,很自然地接過我的飯盒,把殘留的水空掉。
她總是微笑著,和我一樣話不多,我們站在太陽里,她永遠發著光。那個時候,被一個老師疼愛,我覺得那是天大的幸福。
再後來,我轉學回家,我們失散於生活,但從未在心底失散。十幾年來,我一直很想念她。
我從來都不聰明,一直是後知後覺,不怕丟人的說,我的智力的確是後天才慢慢發育完整的。
小時候很木訥,轉學回家後,我在農村上學。爸爸怕我不適應,打點過很多領導和老師,我有了自己的愛好,唱歌和背詩。於是每次文娛活動或者升旗演講,都有我的身影。我唱歌好,演講也好,很多老師誇過我聰明,但是,那種聰明,是在父親的陪同下說的。老師說,這孩子聰明。只有我自己知道,他是說給爸爸聽的。
小學二年級,要求買輔導資料,我在課堂上回老師:什麼是資料?老師覺得我在故意尋她開心,很生氣,罰我站在後面的黑板中間。
一站四節課。我真心承認,那是我剛接觸的新詞——「資料」,它對我來說很抽象,我就是不知道它是什麼,我甚至以為是不是老師說錯了,她是不是想說「知了」,「知了在聲聲叫著夏天」的那個「知了」?
第四節課,換了老師,是一個年輕的語文老師,她講著講著課突然在黑板上寫了兩個超綱字----「婀娜」。她考起所有的同學,問這兩個字念什麼。有人低聲呢噥——「a,na」,有人不敢說話,我在後面站著,猶豫了很久要不要講話,後來還是鼓起勇氣喊出了「e,nuo」~很幽長的 貫穿在童年的教室里。那個語文老師赦免了我,我回到座位坐下來。終身感謝她和她看我的眼神。
四年級開始寫作文,換了一個嚴厲的女老師,她說話言簡意賅,她說要列提綱,要「鳳頭、豬肚、豹尾。」
天啊,我再次沒弄懂大人們說的話,關於「提綱」,我實在沒概念,於是我盯了滿是方格的作文本盯了一節課,滿腦子全是亂七八糟的困惑。交作文的時間到了,輪到我,胸無點墨,未著一筆,一張白紙乾巴巴攤在老師眼前,卻毫無防備的,被老師打了一巴掌,揮在腦袋上,狠狠的。嚇住了很多小朋友,也嚇住了我。眼淚不停掉在地上,很委屈卻不敢發出聲音。
那天回到家,我找爸爸要很多「作文「看,爸爸很詫異也很開心,後來的每一次爸爸出差回來都要把新華書店搬回家,那時候家裡摞很多《新概念作文》,紅的藍的黃的跟滿八旗一樣熱鬧,我坐在板凳上天天給他背。
四年級以後的每一次寫作文,老師都會把我的貼在紅花欄里。可我從來沒有原諒過她。
我承認,從一年級坐到四年級那時的我,自信心培養起來得並不是很容易,被她一巴掌打散後,花了很大的勇氣又在爸爸的鼓勵下一點一點重新建立起來。我沒有跟爸爸說她打過我,她也不知道,新概念千篇一律的套句也或多或少地限制了一個孩子的想像力。
轉眼到了初中,那時候開設了化學物理等理科門類,記憶就是在那個永遠不覺得有永遠的時光里,我們那兩個班總是鬧哄哄的聚集在尖頂實驗室里跟著老師開開心心地做實驗,那裡一切都高高的,屋頂很高,燈泡很高,燒瓶放的也很高。
和我同年同月同日生的郭麗麗同學,一直是我們班的第一,我,如果刨除語文一科,穩居倒數第一不在話下。在這個對比明顯的狀態中,大家都不自覺喜歡把我倆聯繫在一起。我也挺開心,畢竟沾光。
只是有一次,那個有著很長一張臉的化學女老師,在檢查我們做實驗時到了我們這一組,郭麗麗同學那天不在狀態,鑽進了實驗的死胡同出不來,沒想到被我誤打誤撞地解決了,化學成績才幸免於難。後來我想可能是我一直不咋受重視所以反而也沒太緊張就放開去做了。至於那天做了什麼實驗我真記不起來,只記得那個老師是我活這麼大第一個眼睛突然有光地看了看我,特彆強調了三次說我「聰明」的老師。
為了告訴自己並不傻,犧牲了郭麗麗,我有點難為情,但還是暗暗開心了很久。就純粹因為老師的「真心」認可而開心。而不是小學時候站在爸爸身邊的老師所誇我的那種「這孩子挺聰明的」。後來每次回憶起來這位老師,我都覺得她的長臉比別人的長臉要好看很多。
再到高中,我成績還是不好,雖然總是看著我好似在那學,但就老樣子,山不轉水也不轉。後來學畫畫也是一樣,哪裡都並不突出。甚至是那種,老師走到你跟前,知道你很認真,但看你這麼認真就不忍心告訴你真相的慘狀。
後來在石家莊學文化,一個曾經教衡中的歷史老師,他姓孫,很特別的一位老師。歷史講得很好,很有邏輯,正直不苟言笑。
有一次他突然在班裡問起有沒有同學看過《平凡的世界》我說,有。他看了我一眼,嚇得我把頭低了下去。他說了一句他跟他女兒都喜歡看書,後來他女兒進了滙豐銀行上班就很少回家了,便沒有了下文。第二天發作業本的時候,頁面上多幾個了他推薦的書名。他還是老樣子不苟言笑。我很感激。
生命中出現過的很多老師,或多或少都影響了我,而我也相信,那些你遇見的人,都是你生命里該遇見的人。生命這個長河中,很多人愈行愈遠,有些模樣已經模糊難辨,但卻始終伴隨終身,他們的存在也一定有他們的意義。曾經溫暖過自己的人,使自己黯然神傷的人,都應該報之以歌,因為每個人都是上天派來的天使,只不過天使和惡魔共存,有的人剛好把溫暖給你,而有的人剛好只剩下殘酷。
作者:許如清 圖片:網路 排版: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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