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到三年的全家福：中年喪子是人生最痛苦的事，我沒有辦法
（2018年2月10日，龐方國一家人終於拍下了這張遲到三年的全家福。）
嘿 你 睡 了 嗎 ？
天空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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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娟 & 山谷里的居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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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 格姐 ?
如果不是熱搜「一張遲到了三年的全家福」，誰會想到，距離「天津港重大爆炸事故」已經過去三年了呢。
165人遇難、8人失蹤，798人受傷，304幢建築物、12428輛商品汽車、7533個集裝箱受損。
2015年8月12日23時34分06秒發生第一次爆炸，近震震級約2.3級，相當於3噸TNT；發生爆炸的是集裝箱內的易燃易爆物品。
現場火光衝天，在強烈爆炸聲後，高數十米的灰白色蘑菇雲瞬間騰起。隨後爆炸點上空被火光染紅，現場附近火焰四濺。
2015年8月12日23時34分37秒，發生第二次更劇烈的爆炸，近震震級約2.9級，相當於21噸TNT。
光看數字，就覺得膽戰心驚。當時我還有朋友在天津，我趕緊打電話過去，問她情況可還好，她說她離得遠暫時沒什麼事兒。
而在那場爆炸中，消防官員的犧牲人數是歷史以來最高。
那是天津這個城市的一場浩劫，也是天津港消防官兵的一場浩劫。
至今回看當年在朋友圈裡轉瘋了的中青報的《犧牲》，依舊淚如雨下。
裡面最讓人揪心和難受的，莫不過是兒子的深夜來電：
「侯永芳在零點之前接到了一個電話，屏幕顯示是兒子的號碼。她對著電話喊了半天，那頭始終沒人說話，只有一片嘈雜。連呼吸聲都聽不到。
第二天她的世界就塌了。
8月12日晚，她的兒子甄宇航在天津一處危險化學品倉庫的爆炸中犧牲，距離22歲生日只有一周。
甄宇航當了4年消防兵，每次出警返回，習慣給母親報個平安。現在，哭成淚人的侯永芳知道，那個沉默的深夜來電，用盡了兒子最後的力氣。」
「等我們百年後，還會有弟弟妹妹來看望你，給你掃墓。」
2015年年底，年近五十的龐方國來到兒子墓前，這樣說。歷經千難萬險，夫妻倆終於在2017年12月14日，生下了一對龍鳳胎。
妻子方誌英在聽到孩子呱呱墜地的聲音時，流下淚來。
我不知道那種喪子之痛是否能被新生們所撫平，但是那留下來的眼淚里除了對兒子的思念，大抵也有了一絲絲生的希望。
「活下來的滋味並不好過，並且這份難過，無人能懂。」在事故中，張夢凡作為全隊唯一倖存的人，沒有一天不曾想過就這麼跟著隊友去了。
他所在的中隊里，除了他，全隊26個人出警，卻沒有一個回來，而他負責留隊值守，幸免於難。
而這個中隊里，消防員們出去再也沒有回來，而一堆正在充電的手機響個不停，手機的那一頭，是他們焦急的親友。
沒有經歷過那場事故的人們，很快就會淚過無痕。
而對於那些無端地遭遇天災人禍，經歷中年喪子的英雄父母來說，那些心碎與傷痛似乎並沒有隨著時間而減少那麼一點點。
一位母親說：「我就是，應該就是永遠為他驕傲和自豪，我知道，我驕傲自豪，但是就是有時候情不自禁，就想起這事兒，如果他要在該有多好。有時候我們糾結的就是這樣，就這場災難不應該來啊，不應該這麼多孩子去赴死，這幫你說血氣方剛的一幫後生，突然間就碳化了你說這......」
平日里滴酒不沾沉默寡言的父親，差點喝的送進醫院......
「如果哪一天我懷孕了，我就想到是兒子回來了，是兒子轉世到我的家裡，讓我找回到他，讓我永遠做他的母親。」經過無數嘗試至今卻沒能再孕的母親哭了一次又一次......
他們怪不了任何人，怪不了任何人啊，就連自己都怪不了！
江歌媽媽可以痛恨陳世峰和劉鑫，保姆縱火案里的林生斌可以痛恨莫煥晶，而這些英雄父母的苦痛卻是只能自己品嘗。
天災與人禍里，天災往往更讓人絕望。
但凡有那麼一點可能，這些父母都會希望走的人是自己。年過半百，這人世間的風光也看的差不多，而那些熱血澎湃的消防官兵們，正有大好青春。
為人父母總是這樣：傷痛給我，你負責快樂。
「剛子走了，我回不來，我爸就是你爸！記得給我媽上墳！」
正當年少，下無子女要牽掛，唯一惦記的，不過就是家中的父親。
而讓我真的心痛的是那句「記得給我媽上墳。」
這蒼茫人世間，這個消防官兵的父親，終究是要孑然一身了。
中年喪妻，再喪子，這時節還沒開始下雪，他便是要白了雙鬢。
他們為人子，卻同時是人民的兒子，這條命，終究不在自己手裡。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在小路的這一端，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訴你：不必追。」
這段龍應台《目送》里的話我反反覆復揣摩了好久。
想起美亞講的那句「其實這世界上最大的負心人，就是兒女」，不禁開始惴惴不安。
乖巧也好任性也罷，在父母眼裡你的影子始終是孩提模樣。
只是他們永遠難以接受你一夜之間長大的模樣，可是我們從來不是一夜之間就長大了，只是有那麼一天，他們回過頭來看的時候，只是恍惚間會問自己：她／他怎麼就長大了呢？
以前看龍應台的《目送》到不覺得有多大感受，如今將這些話抽絲剝繭出來仔細品味，才覺得「不必追」三個字足以讓自己淚如雨下。
可是如今，人至中年，父母都早已是半個身子埋進黃土裡的人了，他們所體會的「不必追」正是當年戰士王琪的父親王義元嘴裡的「我沒有辦法」。
他們永遠難以接受的，是怎麼一夜之間，孩子再也不在了呢？怎麼世界這麼大，居然無處找尋呢？
沒了孩子，就像是沒了任何盼頭，這世界是空的，不是很想活下去。
蔡康永說：「相伴一場，人來人往，只是日常。」
怕的就是「日常」兩個字，相伴一場，雖不求子女繞膝頭，可是生活最本質的就是「日常」，人去了，日常也就沒了，生活也就沒了。
都說逝者已逝，生者請繼續好好地活下去，可是「我沒有辦法」這才是大部分中年喪子的痛處所在，人生彷彿卡在了最尷尬的階段。
就像江歌媽媽，若不是為了替江歌討一個公道，這人間於她空空蕩蕩，怕是早也跟著去了。
有個朋友，18歲的時候，走到人生的拐點，母親驟然離世。
我去看望她的時候，她哭著跟我說：「你說，這上帝是不是捉弄人。她什麼時候走不好，偏偏在這個時候。我情願一出生，她便不在了。至少我現在就不會那麼的心痛！」
相比之下，中年喪子與青年喪母痛點都是一樣的：
我不怪你沒與我一同開始人生旅程，也不怨你沒能最後陪我到人生終點，我只想問你，為什麼，為什麼你一聲不吭地半路退出而已。
人生太長了，而這樣的疼痛卻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愈發清晰。
孟郊的《遊子吟》里：「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
而今再看，那「意恐遲遲歸」道出了多少父母的牽掛之心。
我知道你這一去要很久才回來，卻不知道，你這一走卻是回不來。
想起《犧牲》里講「生和死，只有兩輛車的距離。」而父母與子女之間卻是前世今生的緣分與羈絆。
你我要修得幾千年的緣分，在今世可以成為血濃於水的母子與父女，而你我之間又是差了幾萬年的緣分，才要在今世讓我嘗得哭天搶地也不得解的喪子之痛啊！
「中年喪子是人生最痛苦的事情，我沒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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