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雖遠必誅」到「強者無敵」:「有關部門」與觀眾的一次審美默契
在賀歲檔越來越延展的今天,《紅海行動》在大年初一上映,算是根正苗紅地賀歲。在這個合家歡的日子看軍事類型片,略有一些違和。當看到戰場上張譯等人拿著歐式裝備對抗恐怖分子時,第一感覺是陌生的。這麼硬核密集的對抗,這麼殘酷的戰爭,這類電影的主角似乎從未以中國人的面孔出現。影片過半,漸漸地放下崩壞的擔憂,確定張譯不是諾曼底登陸的湯姆?漢克斯,蛟龍八人小分隊要救的中國人質鄧梅也不是美國的那個大兵瑞恩。
曾幾何時,中國電影市場還充斥著五花八門的電影包裝概念,有些是源自好萊塢的同類型,有的則是根植於本土的自造概念,細數一下,有小妞電影、輕電影、重工業電影……每個概念各領風騷一兩年。回頭再看,每個概念都彷彿已是好久之前的事了。
直到去年,《戰狼2》這一「虎膽龍威」式的孤膽英雄主旋律成為華語電影史票房冠軍,當關於《戰狼2》的爭論和喧囂尚未冷卻之時,《紅海行動》直接把中國電影的製作層次和欣賞水準拉到了好萊塢層次。從這個意義上看,《紅海行動》不僅只是單一類型的突破,而且是中國電影工業的生產動員能力的突破,也是相關管理部門與觀眾審美達成默契與平衡的一次標誌性文化事件。
鑒於此,《紅海行動》的接受至少有兩個層面需要考量:一是在全球同類型、同題材的電影貨架上,《紅海行動》與之對話的可能性。考慮到國產電影對此類型尚不夠細分,因此,不能僅僅對標敘事框架類似的《拆彈部隊》和《黑鷹墜落》,而應放到戰爭片大類別下考察;二是在 「後戰狼」語境下,軍事題材的創作轉型。
現代戰爭電影,歸根到底是指向反戰。《奇愛博士》、《全金屬外殼》、《現代啟示錄》、《陸軍野戰醫院》、《野戰排》、《細細的紅線》、《拯救大兵瑞恩》無不是如此。但在執行策略和實現路徑上,怪咖、戰爭狂人、無所事事的大兵、變態的教官都不太可能出現在國內的大銀幕上,而《細細的紅線》那種詩意的敘事也不太適用於如此巨大的投資。《紅海行動》中的軍事行為是建立在「撤僑」這一保護國民安全的合理合法的倫理之上,在這一過程中,對他國人肉炸彈、人質的救助彰顯了人文主義關懷,「黃餅行動」雖然看似使劇情冗長,但也升華了主題,即反恐是一個全球課題。敘事過程中的剋制與新聞紀實性也使得《紅海行動》少了《戰狼2》因為過分張揚的民族主義所受到的爭議。
在戰鬥場景推動敘事與主題升華方面,與《全金屬外殼》下半段神秘狙擊手竟然是一個小姑娘這種大反轉不同,《紅海行動》更類似於《拯救大兵瑞恩》。同樣是小分隊深入敵人腹地救人,《拯救大兵瑞恩》通過各個士兵的遭遇體現戰爭的無常,這一點《紅海行動》做得不夠細緻,尤其是蛟龍八人小團隊到最後的面貌對觀眾來說都不是特別清晰。《紅海行動》的一些敘事單元,比如狙擊手的較量、沙漠中被狙擊、巷戰、恐怖分子營地等大的格局讓人印象深刻,包括八人小組分工、任務分配、執行層次都較清楚,但是具體戰鬥過程中,角色的站位、戰鬥全局圖、與人物走位、射擊路線等卻交待模糊。
《紅海行動》的價值在於,在展現苦難和人道主義詢喚方面有了巨大提升。片中的斷指殘骸,包括恐怖分子斬首人質,確實駭人聽聞。但是在對這些恐怖行徑展示和表現的時候,《紅海行動》做了一次嘗試,並修正了張藝謀和陸川都曾犯過的錯誤,張藝謀和陸川在《金陵十三釵》和《南京!南京》中都曾試圖展現中國人的巨大苦難對一個「他者」的詢喚。但這種一廂情願的詢喚是失敗的,它被簡化成一個「辛德勒在中國」的故事。當蛟龍八人小組進入他者的文化時,就是一個純粹的外來者,他們既有「強者無敵」的自信,卻也有「能多救一個算一個」的無奈,他們被行動和目標牽引著走,就像《雙車道柏油路》、《瘋狂麥克斯4》一樣,動作成為電影本身。相較於「雖遠必誅」的豪邁,強者之難更讓人心有戚戚。
文| 嗨森鉑
※食指懟余秀華,這就能拯救白話詩嗎
※徐悲鴻大展開始了,這次由中國美術館館長吳為山導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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