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做有光的行者和詩者
「班主任工作是個筐,什麼內容都往裡裝。」 如今在中小學,當個班主任真的不容易,工作量大、事情雜、責任重、待遇低,有學校甚至出現了「班主任荒」。網上有一個段子,調侃當下班主任的標準應該修改為:「上得了課堂,跑得了操場,批得了作業,寫得了文章,開得好班會,訪得了家長,勸得了情種,管得住上網,解得了憂傷,破得了迷惘,hold(掌控)得住多動,控得住輕狂,受得了奇葩,護得住低智商,查得了案件,打得過囂張……」雖有誇張成分,但確實反映了當下班主任的生活現實。說句心裡話,這樣的生活絕大多數班主任都不想要。下面,我就以一個「老班」的身份,談談我想要的班主任生活。
界限意識多些,窮於應付少些
世界上任何一種職業和角色,都有自己的責任界限。例如:對刑事案件的偵查、拘留、執行逮捕、預審,由公安機關負責,但公安機關沒有權力進行審判、定罪和量刑。檢察院負責檢察、批准逮捕、提起公訴,法院負責審判,但都沒有權力抓捕罪犯。
班主任工作應該是「有限責任公司」,而不應該是「無限責任公司」。班主任作為專業人員,要明確自己的專業範圍,超出專業範圍和界限的事情不能做。但長期以來,對班主任工作的定位不準確或者說界限不明確,造成班主任負擔越來越重。
各科學習、班級紀律、思想教育、衛生工作、安全工作、學校各種評比項目,徵文、繪畫、書法等各種評比活動,各種網路平台信息填寫、計劃總結……班主任既要管學生,又要管家長,還要與科任教師協調、溝通;既要管學生校內紀律,又要管學生校外表現。做不完的統計,填不完的表格,掙不完的分數,甚至還有「演練」「評估」「督導」「驗收」等各種防不勝防的臨時任務……
班主任工作應該有邊界,不能誰都可以給班主任下達任務。有專家說:「班主任最基本、最主要的任務是學生思想教育和班級常規管理,他的權力與責任也只在這個範圍之內」。我非常贊同這一觀點。
與其用理想化的標準批評班主任沒有達到應有的道德高度,不如把班主任從虛幻的神壇上拉下來,恢復班主任的本來面目。班主任工作的定位:要到位,不缺位,不越位,那些單純宣揚班主任加班加點和責任無限大的觀點都是「耍流氓」。
教育學首先是人學,真正的教育一定要符合人性、人倫、人文要求,班主任應該有自己的休息時間,要有陪家人的時間和娛樂時間,不能讓班主任成為「有家不回,有病不看,有孩子不管,有父母不要」的悲壯人物,這首先是違背人性、人倫、人文的,這樣的教育也一定是「病態」的。
不要把亂七八糟的非教育任務都一股腦地派給班主任。讓班主任工作相對純粹些,給班主任減減負、鬆鬆綁吧。
我想要的班主任生活:首先要科學劃定班主任的工作內容,責任界限大致清晰,只有這樣,才不至於窮於應付,疲於奔命;只有這樣,才能集中精力,走進學生心靈,做真正該做且富有意義的事。
專業智慧多些,粗暴簡單少些
法國思想家蒙田說:「教育孩子是人類最重要而又最困難的學問。」 教育面對的是活生生的孩子,教育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它產生的那一刻就註定了它的複雜性。
教育是嚴肅的事情,是有內在規律可循的科學,而不是任何人隨隨便便就可以搞花樣翻新的玩意兒。
作家王蒙曾這樣說:「不要太相信簡單化:凡把複雜的問題說得像小蔥拌豆腐一清二白者,皆不可信;凡把解決複雜問題說得如同探囊取物易如反掌者,皆不可信。」確實,世界也好,教育也好,遠沒有我們想像的那般簡單,這需要我們更審慎地思考。
雖然決定教育的因素是非常複雜的。有宏觀方面的,也有微觀方面的;有客觀的,也有主觀的;有觀念性的,也有制度性的。但對於中小學班主任而言,目前最為缺乏的是冷靜的解剖自我、理性的分析方法、專業的教育技巧和智慧。
班主任工作本質上是一種「學術的專業」,是一種複雜的智慧性工作。對於教育情境中的各種因果交叉、亦因亦果的非線性關係,不能懶得觀察與思考,不能只停留於表面、膚淺的層次,然後就作出所謂的事實和價值判斷。
我們平時教育的許多行為要顧及問題的普遍性、整體性、複雜性、深刻性和嚴重性。我希望所有的班主任都能做到「目中有人,心中有愛,肚中有貨,手中有招」。所以,我想要的班主任生活:真正走進學生生活,接近真實的「教育田野」,多一點解剖和分析,少一點作秀和說教;多一點寂寞和冷靜,少一點急躁和盲從。
堅守常識多些,折騰作秀少些
教育改革的熱情或許沒讓我們昏頭,卻讓一些人失去了不應失去的立場。與時俱進成了一些學校領導和教師的時髦口號與跟風行動,許多領導和教師熱衷於追趕教育潮流,對教育形式變革的熱情遠遠大於對教育本質的探索。於是,我們的教育「一路高歌猛進」,然而違背教育規律和教育常識的「反教育」行為卻層出不窮。
教育家夏丏尊說:「學校教育如果單從外形的制度與方法上走馬燈似地變更迎合,好像掘池,有人說四方形好,有人又說圓形好,朝三暮四地改個不休,而於池的所以為池的要素的水,反無人注意。」
許多學校的創新之舉,把教育變得越來越簡單化、功利化,樣樣改革,樣樣創新,為了打造「特色」,什麼都統一部署,要求整齊劃一,大到宏觀的班級管理、教學模式,小到微觀的每周班會主題、黑板報內容、教室內的標語……仔細分析,卻只是一些「奇招怪術」式的瞎折騰,除了吸引眼球並沒有什麼實際功效,甚至適得其反。浪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後,我們卻發現,一切都沒有實質性改變,創新變成了一場「作秀」。
有清醒的思想者和立地的實踐者,才會有理智的教育,才會有教育的發展和進步。英國哲學家維特根斯坦有一句名言,「除了本質,你不要把他人的例子作為你的指南」。現在許多教育工作者都忙著在教育形式上如何「變」,恰恰忽視了研究教育「不變」的本質和規律。所以說,研究「不變」比研究「變」更重要。
教育的本質和規律不需要「與時俱進」變來變去。抓住了本質和規律,也就抓住了教育的「牛鼻子」。所以,我想要的班主任生活:在浮躁而又喧鬧的教育變革思潮中保持冷靜,以研究的態度面對教育問題,能多從教育的本質和規律上思考問題,尤其是那些本原性的問題,這樣將有助於在沸沸揚揚的教育改革中保持一份清醒、一份堅定、一份睿智,才不至於「誤入藕花深處」。
沒有靈魂和信仰的暗夜是危險的,在這個懷疑一切的年代,整個社會越來越浮躁的年代,我們應該有高貴的思想之光照亮內心。教育本質上是理想主義者的「農事」,如果沒有敬畏之心、堅韌之心,很難抵達理想的彼岸。在信息泛濫的多元時代,不僅需要一種堅守,還需要用常識、思考和記錄對抗斷裂、遮蔽與遺忘。只有內心澄明,才能感受到教育教學的真諦,才能聆聽到花開的聲音。
「想大問題,做小事情」。大問題不去想、想不透,育人目標就會出現偏差,我們就有可能勤勤懇懇地干著蠢事還沾沾自喜。所以,在浮躁功利越來越洶湧的今天,要經常思考:我做的是什麼教育?我為誰培養人?我到底要培養什麼樣的人……
浪漫詩意多些,急功近利少些
蘇霍姆林斯基曾說:「我一千次地確信:沒有一條富有詩意的情感和審美的清泉,就不可能有學生全面的智力發展。」我一直認為,每天的教育生活,其實就是與學生一起營造一個詩意的「桃花源」。
心中若有桃花源,何處不是水雲間?
當今功利的教育,許多時候不是在為孩子營造「桃花源」,而是一次又一次地毀滅孩子心中的「桃花源」。我們的教育,不能只有風乾的知識、精確的訓練、冰冷的分數,還應該有古典、浪漫、詩情和上品文化的熏陶,否則我們培養的生命就不夠豐盈。
生活不隻眼前的苟且,還有詩和遠方。眼前只有苟且的教師,怎麼可能培養出擁有「詩和遠方」的學生?
情緒和品位是會傳染的,給孩子什麼樣的教育生活和人生,其實就在教師的一念之間。詩意和快樂的教師往往會傳染給學生詩意和快樂,苟且和頹廢的教師往往會傳染給學生苟且和頹廢。漫漫人生路,容顏可以老去,但修養、品位與氣質是時間永遠打不敗的美麗。
美國詩人惠特曼說:哪兒有土,哪兒有水,哪兒就長著青草。我想說:哪兒有愛,哪兒有詩,哪兒有思想,哪兒就會有風景和春天。
真正卓越的班主任,都是把教育當成「命業」,都是有光的行者和詩者。他們超越分數和紀律,以生命在場的姿態,喚醒、點化和潤澤生命,把每一個日子都過成詩。所以,我想要的班主任生活:在這個堅硬的世界裡,努力用聖賢先哲的思想修一顆柔軟而不麻木的仁心。立足自己班級的教學課程和德育課程,為孩子們營造「桃花源」,讓他們的靈魂飄溢一點靈性和古典的詩情,為孩子們的心靈深處留下一個寬敞、透亮、高雅的精神空間。若師生心中都有「桃花源」,即使「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也會如同身處「水雲間」。
教育就是師生之間的相互依戀,教育學就是迷戀他人成長的學問。
我們既不能盲目貶低班主任的作用,也不能盲目誇大班主任的價值。作家余秋雨在《千年庭院》一文中曾這樣寫道:「我到很晚才知道,教育固然不無神聖,但並不是一項理想主義、英雄主義的事業,一個教師所能做到的事情十分有限。我們無力與各種力量抗爭,至多在精力許可的年月里守住那個被稱作學校的庭院,帶著為數不多的學生參與一場陶冶人性人格的文化傳遞,目的無非是讓參與者變得更像一個真正意義的人,而對這個目的達到的程度,又不能企望過高。」
這又是多少人想要的班主任生活呢?
(作者單位系北京市丰台二中)
《中國教師報》2018年02月28日第10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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