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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安娜穿過漫漫長夜

那些艱難時刻陪伴我們的人,就是照進我們生命里的光。

——加瑞爾·薩維

遇見燕子男的時候,安娜7歲。

一九三九年十一月六日,安娜的父親和同事在56號演講廳被德國人突然帶走。清晨,父親離開家的時候,拉上了房門。他如往常一般留安娜在一個醫生朋友那裡,父親以為可以和常日一般,晚上回來接她。

在父親沒有回來的第二個夜晚,醫生朋友執意送安娜回家,看見她家的公寓樓,醫生就丟下她,匆匆走了。

蓋世太保統治下的波蘭,每個人努力做的一件事,是讓自己能平安的多活一天。

安娜無數次拉門把手,以為可以回到門後那張溫暖的小床上。可是,門,紋絲不動。

饑寒交迫的安娜重新回到街道。她突然看見一個人。一個高的出奇,瘦的出奇的男人。他注意到安娜在看他,用德語優雅地問她「你是誰?」安娜的父親是語言學教授,父親待她猶若成年人——尊重、謙遜、體諒。7歲的安娜的德語、俄語、法語、英語相當不錯,還通曉意第緒語(猶太歷史語言)、烏克蘭語等。但是,安娜沒有回答。

他眉頭一皺,換成波蘭語:「你在等誰?」安娜沉默。

他換成俄語:「你父母在哪裡?」安娜沉默。

他換成意第緒語:「你還好吧?」

這個問題,讓安娜突然就哭起來。

高個子男人對安娜流淚的困惑大於關切,接下來,做了一件事,從此,改變了安娜的人生。

他向著天空吹了段嘰嘰喳喳歡快的口哨,一隻燕子撲拉拉跌下來,落在街道上,然後,蹦蹦跳跳向他走過來,停在他前方,歪著頭,仰望著。他蹲下來,伸出手指,和小鳥說話,小鳥突然飛落在他手指。他慢慢轉身,帶著小鳥,走向安娜,抬起食指,放在唇邊,示意別作聲。

。。。。。。

一直以為,人與人的相識相知到生死依偎是需要密碼的,如果說,那句,「你還好吧?」是密碼的第一個數字,那麼,這隻被召喚的燕子便是第2個數字,燕子男各種語言的問題是第三個,安娜後來急急的回答:意第緒語「我現在好一點了。」俄語「我想爸爸可能不會回來了。」德語「我自己一個人」波蘭語「我就在等你」。便是第四、第五、第六個。

叭,鎖開了。

一個德國軍方拚命想挖出來為己工作的但他拚命想隱匿於人群的冷酷德國人和這個小女孩結為生死相依的親人。一大一小兩個獨特的人,開始了三年的生存逃亡。

與曾經推薦的安東尼·多爾《所有我們看不見的光》不同,同樣是關於戰爭中,勇氣、愛、陪伴、成長的故事,但是它冰涼、寂靜、殘酷。

小女孩搜尋一個個剛剛死去的戰士的衣兜,需找食物;一把時刻藏在衣服裡面的小刀;一場場突如其來的沉默的殺戮。。。

作者強大的語言技巧和敘述能力,你看不到鮮血、肢體,可是,刻骨的寒氣在他們遇見的一次次險境中升起、落下。講故事的人平靜淡然,聽故事的人卻衣衫浸濕。

去搜作者加瑞爾?薩維,一個帥得讓你忍不住多看幾眼的美裔猶太男人,本職居然是舞台劇演員,在百老匯、布魯塞爾、東京等地參加演出。一直以為能寫出好文字的男人不是和菜頭那樣的中年禿頭胖子就是馬伯庸那樣可以快速泯於俗世的平凡。

喜歡的博爾赫斯影響了他的寫作風格。

在回答:在寫作和表演之間,你覺得有什麼共同點和不同點嗎?

作者回答:演戲時,你對一個角色的外在生活負有責任,你得在創造性的環境里觀察他們的一切——他們怎麼行走、怎麼說話、怎麼處理其他人的關係,甚至是他們怎麼打扮(和服裝設計師一起協商)。這是深深陷入一個人的思想,而且是非常值得的。寫作更多是構思,而不是把控。比如,一個特殊的人物不會在一個特殊的場合穿一件夾克,你不必和服裝設計師或者導演協商,因為你一個人承擔了所有工作。再比如,你決定天空應該是檸檬綠,或者所有烘焙食品有一門共同的語言,那麼你就這樣做吧。你說得一切都對。

當然,這樣的缺點是沒有人來懸崖勒馬不讓你離題。有創造性的合作夥伴是有益和有趣的,不只是提醒你當心壞主意——當你身邊有其他具有創造性的藝術家是非常有幫助和激動人心的,他們會給你新的東西去思考和發揮。

於是我就明白了,小說里天馬行空的故事和栩栩如生的對話細節,為什麼能如此巧妙的融在一起。一種觀看舞台劇表演的現場感,會貫穿讀者整個閱讀體驗里。

如作者所敘,這是一篇關於戰爭和童年的亦真亦假的魔幻故事,它旨在提出更多的問題,而不是給出答案。

它不是一篇溫暖的故事。燕子男教會安娜在這個危險的世界裡生存的原則,並一起儘可能地不受傷害地活著——用一切可能的方式。他告訴她,「在黑暗中舉著火光會招致撲滅之災,學會在黑暗中看東西。」「不要輕易把不屬於自己的說成屬於自己的。」

一九三九年的冬天,德國人從西部推進,蘇聯人從東部逼近,在東西之間,波蘭的殘骸被撕裂。安娜和燕子男在兩頭帝國野獸的周圍、前後、中間,辛苦地行走。某些場景會如一枚細細的針,悄悄地扎進肌膚,你覺察到,卻不敢移動,任它一點點地刺進血液,刺進心臟。

拯救自己的方法就是帶上耳機,可以聽歸來亦少年的朴樹的一曲演奏。冬天東方什剎海公園的清冷空氣,就在此刻匯入歐洲那個時空。如突然闖入他們世界的希塞爾先生一般,他告訴安娜,如果你想獨自承擔,扛起整個世界的沉重負擔,帶著這個負擔穿過波蘭的田野和森林,那麼,就用輕快的詞語歌唱它。

文字和音樂,對我們,某時,就是希塞爾先生教給安娜的反反覆復吟唱30秒的音節,它會帶領庸常世界生活的人們穿越穿寂寞荒涼,打開一個新世界。

這是一篇所有的劇烈衝突都安然藏匿於歐洲冰凍河床之下表面平靜的故事。靜水流深是是本能,滄笙踏歌卻需要勇氣。

關於安娜,作者這麼說,安娜很像我,或者更像我記憶里我小時候的樣子。作為一個小孩的一部分(也許是最重要的部分),人們總是想擺脫孩子,以及孩子思考和提出問題的權利。在塑造燕子男這個角色的時候,對我就很清晰了,他是一個有著特別魔法的男人。安娜,也許是從每個在街道上能注意到「沒有帶雨傘的大人」的孩子中提煉出來的。

安娜的父親對安娜說過「在這個世界上遇到的萬事萬物都是嶄新的發現,對自己的心靈來說都是獨一無二的。」這不是一個童話故事,更是一個適合願意永遠用少年之心去尋找美好嶄新世界的成人故事。

蠻喜歡尾聲的這段描寫:

安娜問,「什麼是晷針?」

燕子男說,「松針就像晷針,晷針就像細長的手臂,用它的影子指向小時。你知道嗎?這個名詞是從希臘語中來的——叫「知者」,因為它知道時間,用它的影子語告訴我們。」

安娜心領神會地點點頭。「哦,」她說,「像你。」

燕子男發出一種聲音,只那麼一聲,輕輕地,像迷了路的笑聲。「嘿。」

安娜壓低臉貼近地面,以和它相似的其它東西的角度看著斜插的松針。

很快,她又跪坐起來,仰望著燕子男。

「燕子男?」她說,燕子男說,「嗯。」

「總有一天我會像你一樣無所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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