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著一座部隊水塔,她一守就是39年!
初心不改最動人
自始至終,為部隊守護水塔39年的陳少庄都沒說出「擁軍」二字。
閩東,一個久負盛名的革命老區,父送子、妻送郎、兄弟爭上前線……一個個感人的擁軍事迹流傳至今。今日的寧德冠頂山,「守水人」陳少庄用一個中國普通勞動婦女最樸素的方式,詮釋著她的擁軍情愫——「就是想為部隊做點事」。
這是屬於她的39載青春芳華,這是一個軍民魚水情深的時代縮影!
陳少庄和老伴維護水塔設備。張峻豪、陶艷斌 攝
時間指針撥回到1991年1月,第一次全國雙擁工作會議在福州召開。時任福州市委書記的習近平賦詩《軍民情·七律》相賀:「挽住雲河洗天青,閩山閩水物華新。小梅正吐黃金蕊,老榕先掬碧玉心。君馭南風冬亦暖,我臨東海情同深。難得舉城作一慶,愛我人民愛我軍。」
「愛我人民愛我軍」,這是對擁軍愛民光榮傳統的高度概括。雙擁傳統在八閩大地源遠流長,根深葉茂,不論在革命戰爭年代,還是和平建設時期,不論在硝煙瀰漫的戰場上,還是抗災搶險的危急關頭,軍民心手相連、福難同擔、艱苦奮鬥的場景都令人眼眶一濕、心窩一熱。
打開福安市的「擁軍日誌」,一個個動人心扉的實際舉措映入眼帘,溫暖了這個寒冬:制訂支持部隊建設的優先安排項目、優先提供信息、優先培訓人才等「六個優先」;將解決部隊幹部住房列入城市住房建設規劃;創建寧德市(福安)軍民深度融合發展產業園,組建「福安閩東蘇區革命傳統教育基地」;率先建立優撫對象撫恤補助自然增長機制……「閩東延安」,名不虛傳。
這個時節的寧德,山野間最常見的是山茶花,不畏春寒刺骨,輕溢花香茶香。正是閩山閩水這片熱土,孕育出陳少庄這朵「雙擁山茶花」,如深谷幽蘭,芳香自來,沁人心脾。
39年光陰荏苒,陳少庄圍著一座部隊水塔奉獻了一萬多個日與夜,數千萬次地擰動閥門的同時,沁潤了自己的人生、映照著不變的初心。這一幕幕,讓我們不禁想起那些戰場上用獨輪車送彈藥、送糧食的擁軍模範和人民群眾,這樣的情愫薪火相傳,一脈相承。
一座塔,一條路,一段人生,值得我們去仰望、去追尋;一群人,一個時代,一種情懷,值得我們永遠銘記!正是無數個「陳少庄」,讓那句著名的雙擁宣言歷久彌新:「軍民團結如一人,試看天下誰能敵?!」
39載,圍著一座部隊水塔奉獻萬餘個日夜數千萬次地擰動閥門,沁潤人生映照初心
清泉叮咚 芳華清澈
——追尋無錫聯勤保障中心聘用人員陳少庄39年守護水塔服務軍民的故事
凌晨三點,66歲的陳少庄穿衣下床。走進隔壁房間,叫醒大女兒郭迎春。
「又要上山?媽,您究竟要鬧哪樣啊?」女兒一臉睡意。
「山下睡不著。」不等女兒穿好衣服,她推開家門,走進寒風刺骨的夜色中。
陳少庄,無錫聯勤保障中心房管局福安辦事處聘用人員。她惦記的山上,建有一座軍用水塔。而讓她「睡不著」的山下,是她兒孫滿堂的家——一座三層小洋樓,裝修講究,溫暖舒適。
自家床咋還睡不踏實?說起陳少庄這怪毛病,「病根」早在39年前就落下了
1979年底,原福州軍區守備一師駐紮在福建省寧德福安市郊。營區地勢高,供水情況很差:頭天夜裡將桶擱水龍頭下接水,第二天早上才勉強接滿一桶。
部隊及周邊群眾上萬人用不上水,師領導坐不住了,拍板在營區旁的冠頂山山頂修座水塔。部隊操槍弄炮沒得說,建水塔可不在行。周邊群眾紛紛自告奮勇,幫助建設。陳少庄的丈夫郭錦章學過木匠,又是水電工,就幫上了大忙。
人多力量大。水塔沒多久就修好了。可難題接踵而至:水塔需要24小時值守,離最近的師教導隊營區還有一段距離。這荒郊野外、墳塋遍布的,誰來守塔?
大伙兒都想好事幫到底,可哪家不是上有老下有小?守個十天半月的還行,長年累月,誰也受不了。
那些日子,老郭收工回家總悶悶不樂。一天晚上,聽丈夫說完這「撓頭事」,陳少庄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像個戰士一樣立正站在床頭,問:「你看我咋樣?」
老郭一下子就懵了。「你能行?那亂墳崗子你不怕?」
「能行!不怕!」陳少庄這回態度誠懇又堅決,有點鐵了心。
拗不過媳婦,老郭只好找到了師里營房科科長。科長一聽,高興得蹦起來,很快又泄了氣——一個拖家帶口的農村婦女,能幹得了這活?
「要不……就讓她試試?」老郭心裡也沒底。
陳少庄倒是信心滿滿,第二天天不亮就起床,喚醒熟睡的孩子,揣幾個飯糰、背上一壺水,出發了。路上碰到熟人,別人還沒問,她倒主動搭話:「給部隊干點活。」那神氣勁兒,她就跟自己參軍了一樣。
陳少庄當時沒想到,從家裡到水塔這條大約六七里的山路,她會整整走上39年。
大女兒郭迎春那時已七歲,她依然記得第一次在山上水塔站過夜的情景。
「四周一片漆黑,總感覺有什麼東西在外面敲門,我和弟弟緊緊抱住媽媽,老鼠在屋樑上到處亂竄,睡到半夜,一條大蜈蚣一下子掉到床上,嚇得我和弟弟哇哇大哭,媽媽一把抱住我們兩個,蹲在牆角,迷迷糊糊地支撐到天亮……」
天一亮,郭迎春就哭著跑回山下的家,說啥也不肯上山。
一年除夕,陳少庄正在山上忙著蓄水。過年了,部隊官兵和山下居民用水量增加,她也比平時更忙碌。
下午四點左右,十來歲的兒子拉著個臉,找上山來。原來,家家戶戶都在熱熱鬧鬧準備過年,他家還是冷鍋冷灶。兒子不由分說,上來就要搶閥門開關扳手,想把她拽回家。陳少庄急了,這大過年的,要是山下部隊和群眾沒有水用,那可怎麼行,說什麼也不下山。兒子扔下扳手:「過年有啥好?我連飯都吃不上!」
望著兒子遠去的背影,聽著山下忽遠忽近的鞭炮聲,陳少庄再也忍不住,大哭起來。哭完,她繼續蓄水。
冬去春來,陳少庄整整在山上過了38個春節。有幾次,她實在拗不過子女們的央求,回家吃年夜飯,條件只有一個:除夕夜讓丈夫老郭上山頂班。初一一早,她又上了山。
老郭人老實,臉上總是掛著笑容。39年來,因為老伴替部隊看水塔,他沒少「遭罪」。上世紀90年代的一個雨夜,家門突然被砸得震山響,開門一看,眼前站著一個濕漉漉的「泥人」,竟是妻子陳少庄。原來,水塔從過濾池到凈水池中間的一個閥門開關「滑絲」了,怎麼也擰不動,山下近千戶人家可能用不上水。那時,還沒有手機,陳少庄拿上手電筒,冒雨下山找丈夫求援,一路上摔了好幾跤,腳上蹭掉了一大塊皮,她竟渾然不知……
「沒有他,這個水塔我看不下來,深更半夜叫他來修這修那,這樣的事兒不知道發生了多少回。」多半是陳少庄難得當眾誇他,一旁的老郭聽了不好意思,直搓手。
在山上待久了,總感覺自己就是個當兵的,遇到陌生人問她職業,她說在部隊做事
陳少庄心底還真有個參軍夢。如今,她還清楚記得雷鋒、王傑、歐陽海、麥賢德等先進模範的事迹,還能整段背誦當時報紙上刊登的事迹文章。
陳少庄告訴記者,她上學那會兒,部隊常派輔導員到學校來給學生們講英雄事迹,這些金光閃閃的名字,深深刻進了腦海。她想當兵,像這些人一樣成為英雄。
約莫十三四歲時,一支部隊駐訓在陳少庄他們的村子裡。正值農忙時節,解放軍幫老百姓收稻子、挑糧食、搞衛生,讓情竇初開的陳少庄第一次有了嫁給解放軍的念頭。
「我當時年紀太小,沒嫁成。」趁老郭起身去燒水,66歲的陳少庄和記者回憶起當年的情愫。
「沒有當成兵,也沒能嫁給解放軍,那就替部隊做點事吧。」談到當年上山守塔的初衷,她毫不諱言。陳少庄說,在山上待久了,總感覺自己就是個當兵的,遇到陌生人問她職業,她說在部隊做事。
當地有句老話:太陽落山前,冠頂山走完。是說,太陽落山以後,沒有人敢從這冠頂山走。為啥?因為當時的冠頂山四處都是亂墳崗,一到晚上磷火點點,陰森可怕。上山只有一條路,從墳地里穿過。
「不怕?怎麼可能不怕?」只不過她沒跟丈夫說罷了。「說了,水塔就看不成了。」
「但一想到這是替部隊做事,膽子就大了。」陳少庄邊說邊挺了挺腰桿。
山上還有個「直腰桿」——那是一桿旗,旗杆斑駁,但國旗鮮紅,就連升降繩也是明亮的橙色。
陳少庄告訴記者,那個年代通訊不便,水塔里的水由山腳下的泵房提供,每天都要跑近二十里山路通知泵房。幾個月後,她從部隊的旗語中找到靈感,在山頂豎起一桿旗,通過升降旗,通知泵房抽水。多年後,儘管有了電話,每天迎著朝陽把紅旗升起,早已成為她雷打不動的習慣。
除了升旗,開閘、過濾、放水、關閘……這是陳少庄每天工作的程序,周而復始,簡單枯燥。水塔有6個閥門,每個閥門開關一次,平均需擰動扳手大約60多圈,一套程序下來,扳手在陳少庄手裡要旋轉近200次。用水高峰期,每天開關五六次很正常,一天下來就得擰動上千次。
39年,那根用鐵管製成的閥門開關扳手竟被手掌磨出了好幾個洞,沒有破的地方,也已薄如紙片。記者不知道,這把扳手在陳少庄手裡究竟旋轉了多少次。目睹這把扳手,記者感動了:這一次,鋼鐵輸給了血肉。
有人說,陳少庄不肯下山,是為了錢。
能有多少錢?從最初的30塊錢,到現在一個月兩千多。陳少庄在山下的家,臨街臨鋪,90年代家家戶戶開門做生意,親戚朋友勸他,你隨便做點什麼都比你看水塔賺得多。可陳少庄說,我做生意了,水塔誰來看?親戚氣得直說她腦袋不開竅。
「一個好飲水」,讓冠頂山泉水叮咚39年,清澈了兩代人的心田,花白了陳少庄的麻花辮
走進陳少庄在冠頂山上的小院,一派生機盎然。
窗台上,一株山茶花插在玻璃瓶里,不遜梅花品格、不輸梅花清艷,在八閩大地這方熱土安靜開放、吐蕊芬芳。順著窗外望去,成群的雞鴨,小巧別緻的菜園、茶園,還有種滿山頭的果樹……39年前那個凄風冷雨的山嶺,在水塔清泉的滋潤下,變成一片生機盎然的田園美景。
福安辦事處書記陳佳兵告訴記者,上世紀90年代以後,山上條件好了很多,有了電燈,住的房子也進行了翻修,陳少庄又在四周種了蔬菜,養了雞鴨,有了家的樣子。
閩山閩水物華新!記者翻閱資料得知,陳少庄經歷的巨變,得益於習主席當年在福建工作時為改善駐軍生活條件,幫助駐閩部隊開展「三個一好」(現為「四個一好」)的擁軍舉措。1994年至今,先後幫助扶持2200多個基層連隊建設「一個好食堂,一個好菜地,一個好飲水,一個好豬圈」項目,惠及萬千官兵。
2003年3月,正在水塔操作的陳少庄突然手腳不聽使喚,一頭栽倒在凈水池旁。醫生診斷,她患上了神經根型頸椎間盤突出,必須立即手術。一心惦念著水塔的陳少庄,央求哥哥上山代為看管,待應允了才肯上手術台。術後,醫生要求她靜養3個月,陳少庄每天都給山上的哥哥打好幾個電話。實在放心不下,不到兩個月她就上了山,子女們怎麼勸都勸不住。
「頭髮白了沒事,只要身體撐得住,就想這麼守下去、幹下去。」採訪中,陳少庄坦言不願下山其實還有點「小私心」。這些年,陸陸續續有以前守備一師的老兵回來尋訪故地,總要爬上山來看看。一次,陳少庄正在開閘,來了幾個中年男子,一打照面就興奮不已:「大姐,我認識您,您給我們縫補過衣服呢!」
被老兵一眼認出,這讓陳少庄覺得自己做的事有意義。守著水塔,也算為老兵守著一份念想,更何況,水塔仍在發揮作用。
臨別了,陳少庄把我們送出了好遠:「你們下次能不能穿軍裝來?我看到穿軍裝的,覺得親切……」
說話間,她的手機響了,是熟悉的軍號聲。音量不大,於空曠山林間,卻傳得很遠很遠……
(洪慶任 薛軍 本報特約記者 高潔)
刊於今日《解放軍報》5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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