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里的春意
又近歲末年關,春節將至,街市上越發繁忙熱鬧了。街頭巷口拐角處,幾家批發春聯的攤點也掛上了紅彤彤的「福」字開張營業了。
在這樣的寒冬,萬般蕭瑟之中的一抹紅,總給人以溫暖的懷念和無限的嚮往。
早些年,鄉村人過春節並不捨得花錢買春聯,只在忙裡偷閒時買兩張紅紙仔細地裁了,請村裡識字的先生現寫。
張先生是一位退休的老教師,雖然年事已高,一手漂亮的顏字卻是結體俊朗、筆力遒勁。多少年來,張先生就像守在村口的一棵蒼勁的老樹,佇立在鄉民們的仰慕里,一年花開一次。紅色的花瓣,黑色的花蕊,於一年之中最寒冷最鮮艷最燦爛的時刻,盛開在每家每戶大大小小的門面上。一夜之間,春回大地,萬象更新。一個春季,村子裡始終瀰漫著濃郁醇厚的墨香。
節前,張先生最是繁忙。親朋好友、左鄰右舍卷幾張紅紙上門了都得照應,常常伏案躬身揮筆疾書顧不得吃飯。寫好幾幅春聯後方坐下,用小楷在背面細心地一一註明:堂門、房門、廚房門……生怕別人貼錯了地方。寫得多了,有時還得註上姓氏,以免給錯了人家。也難怪,曾經就有不識字的鄉人,大年夜把「五穀豐登,六畜興旺」這樣的對子貼在自家堂屋門上,鬧出了笑話。
一地鮮紅,一室墨香,一頭白髮,一臉慈祥。
張先生寫好了一家,便會掏出一顆煙點燃歇會,而後檢閱欣賞一番,讓外孫女通知各家來人領取。鄉村人樸實,無以回報,碰巧家裡蒸年糕了,便順便端上一大碗熱氣騰騰剛出籠的糕點送上門,以表謝意。
印象中,張先生的外孫女小名叫曉蓉,腿有點瘸,因患小兒麻痹症留下了後遺症。有時進了除夕夜了,還有人家忙得忘了來拿取,曉蓉便一手拄著自己的左腿,一手舉著筆墨尚未乾透的春聯,一瘸一拐的挨家送去。雪地里,寒風中,紅彤彤的春聯映照著她紅撲撲的臉頰,粉色的絲巾盛開著淺淺的笑意,鄉村寒冷的冬季有了一絲溫暖。
父親本是個識字之人,偶爾心血來潮,也會裁幾片紅紙自己動筆寫上幾個「福」字,或者「招財進寶」之類的吉祥話。但每當屏息提筆想正兒八經地書寫春聯時,卻突然間沒了底氣。這樣的時候,站在一旁期待張望的我,免不得接受父親大人的一通教誨,直到我深刻認識到讀好書寫好字是何等的重要,父親方才舒展了眉頭,點上煙,捲起零散的紅紙夾在腋下,奔著張先生的家而去……
十幾年後,當我師範畢業工作時,張先生已經離開了人世。一棵老樹悄無聲息地倒下了,先生昔日門前菜地也早已圍上了高高的院牆,與世隔絕。儘管左鄰右舍知道我在外讀書,字也寫的不算丑,但終因彼此間隔膜太久了,也習慣了節前辦年貨順便買妥幾幅春聯,不願,也不好意思為了節省幾個小錢而勞煩於我。
其實,現在市面上出售的春聯,鑲金、燙花,印刷精美,價格也的確便宜。不過,聯上的字卻是不敢恭維,很少再有大家的手筆了。有些春聯不僅不符合基本的平仄、對仗要求,內容也是一味地迎合現代人大富大貴的心理需求,很是庸俗。甚而,還經常出現一些錯別字。如把「九州」和「神州」寫成「九洲」和「神洲」,張先生若在,一定會低語一聲:有辱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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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兩年前的寒假,市教育局曾組織過一次教工走上街頭現場書寫春聯免費贈送活動。我有幸參與其中,當時熱鬧的場面至今令人感動。在凜冽的寒風中,一群人圍在條桌前,安靜地看著你蘸墨醞釀,看著你揮毫落筆,而後由衷地嘖嘖感嘆。他們中的多數原本就是欣賞者,一時被久違的墨香所吸引,有點情不自禁……
一幅幅紅彤彤的春聯,一張張喜盈盈的笑臉,這寒冬里的春意,令我的內心久久的溫暖。彷彿只在剎那間,我的眼前卻浮現出張先生落寞的身影。一樹花開了終究是要凋謝的,但在新年的爆竹聲中,那彌久芬芳的墨香畢竟依舊令人懷念。
(本文圖片來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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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fboys簽約的簽約,拍新戲的拍新戲,只有他默默磨演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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