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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娜?阿倫特為你朗讀:只有一點能勝利,那就是堅持,堅持思考!

電影《朗讀者》里的漢娜?施密芝,是集中營僱傭的一名女看守。她的工作是挑選女囚犯,並把女囚犯送到奧斯維辛集中營去受死。當關押數百猶太人的教堂起火,她考慮的不是趕緊開門救命,而是「如何維持秩序、防止囚犯逃跑」。在她看來,她必須要做的是完成她的本職工作。

是什麼使一個在生活里能幫助他人,喜愛聆聽文學作品朗誦的一個普通女人,面對大屠殺如此冷漠?是什麼讓她因為服從命令不尊重其他人的生命?是什麼讓她作下當時她根本就不察覺的惡?

艾希曼是第三帝國保安總部第四局B-4課的課長,他盡忠職守、嚴謹勤奮,每天埋頭於時刻表、報表、車皮和人頭的統計數字,曾通過自己在鐵路運輸方面的專長把百萬猶太人送進了集中營。戰爭快結束時,火車車皮不夠用,艾希曼便讓被捕者自己步行走向死亡營地。

著名政治哲學家漢娜?阿倫特在耶路撒冷旁聽了對艾希曼的審判。讓阿倫特震驚的是,這個「殺人魔王」看上去和普通人沒有什麼區別,表現得畢恭畢敬,甚至像一位紳士。

當年,漢娜?施密芝報名加入了黨衛隊。第三帝國黨衛隊的宣誓,「我宣誓效忠元首和元首委任的任何上級,無條件地服從一切命令」。經過這個宣誓,漢娜就成了一顆崇拜強權、崇拜元首,不允許有任何自己思想的第三帝國的一顆螺絲釘。

電影《漢娜?阿倫特》里,艾希曼反覆強調,自己只是龐大系統中的一個螺絲釘。

「他們存在的意義,就是與這個制度步調一致,就是跟隨這個制度完美地運轉,從不去思考這個制度本身是否有問題,思考這個制度的合理性。」

這也正是希特勒所想要達到的目的,「讓他們都有同樣的想法,讓他們認為想法和大家不一樣的人就是國家的敵人。」

柏林牆倒之後,德國法庭審判開槍殺死越境者的軍人,這些東德的邊防軍人稱自己是在執行任務。法官反問他們,難道你就不能將槍口抬高一寸嗎?

他們不能,他們已經成了螺絲釘。他們已經拒絕思考。

漢娜?施密芝、艾希曼的想法與希特勒的制度完全一致。猶太人也已經非常的順從。他們之間的關係已經非常默契:殺害與被殺害。

如麥克法誇爾所言:「(任何行善者)為了活下去都得學著習得一定程度的盲目。他們學會將他們的恐懼編篡成例行公事與他們能據此生活的一套習慣。」

「在集中營里,無論囚犯還是看守,他們要繼續自己的生活,一天一天地活下去,就不得不把毒氣室和焚屍爐——殺戮和死亡看做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不得不把他們自己的作用看得很輕,不得不像被注射了麻醉藥或喝醉了酒一樣讓麻木狀態佔據自己。」

集中營里的猶太人與漢娜?施密芝、艾希曼們,對是非、善惡、生死等問題都已經達到統統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無動於衷,剩下的只有服從,只有各種本職工作。在集中營里,惡,已經被合法化、正常化。

國家已經沒有敵人。猶太人也已經不是敵人,猶太人已經服從被殺害的命運。狼是吃羊的,羊是被狼吃的,他們都是希特勒國家裡的螺絲釘。

魯迅的話放在這裡也很恰當,「假如一間鐵屋子,是絕無窗戶而萬難破毀的,裡面有許多熟睡的人們,不久都要悶死了,然而是從昏睡入死滅,並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現在你大嚷起來,驚起了較為清醒的幾個人,使這不幸的少數者來受無可挽救的臨終的苦楚,你倒以為對得起他們么?」

熟睡的人,狼,羊······漢娜?阿倫特指出,他們徹底放棄了思考的權利,以制度之思想代替了自己的思考。

德國之所以會出現如此大的災難,恰恰是當時所有的德國人都不思考的結果!也恰恰是當時所有的猶太人都不思考的結果!

漢娜?阿倫特在《耶路撒冷的艾希曼》一文中,不光指出了大屠殺中施害者一邊的責任,同時也談及了被害者一方的責任。她認為,之所以會發生六百萬猶太人被屠殺的事件,當時猶太社區的領袖與納粹的合作,也是因素之一。同時,整個猶太社會對於這種駭人聽聞的屠殺,保持著一種沉默,而未思考如何去反抗。

「違法的事,我以後再也不會幹了。」希特勒說,「你們也必須遵守法律。」他說這句話時,法律已經是他的抒情詩,元首一手拿著槍一手舉著抒情詩的元首把所有德國人和猶太人都抒發成螺絲釘。

在希特勒面前舉起那個最著名的手勢,或者在一面飄揚的旗幟下宣誓,這些都很容易使你成為一顆吃人或者被人吃的不會思考的螺絲釘。

漢娜?阿倫特最後寫道,只有一點能勝利,那就是堅持,堅持思考!

就算是一顆螺絲釘,也做一顆能堅持思考的螺絲釘吧。

射殺偷偷攀爬柏林牆企圖逃向自由的20歲的克利斯時,東德衛兵英格?亨里奇當時絕沒想到,短短九個月之後,圍牆被柏林人推到,而自己最終會站在法庭上因為殺人罪而接受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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