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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曠日持久、伏屍萬里的戰爭,竟然這樣奇妙地結束了

文/楊印民、苗冬

在這次長達近十年的西征中,耶律楚材一直待在西域,那麼他又有什麼樣的經歷,扮演著怎樣的角色呢?可以通過他的幾件有代表性的事情略窺一斑。

耶律楚材的第一個身份,是星相占卜的術士。成吉思汗信仰薩滿教,信仰萬物有靈,信仰至高無上、力量無窮的「長生天」,對耶律楚材的占星術尤為看重。每遇將士出征,成吉思汗必定命耶律楚材占卜吉凶,以增強將士的鬥志,堅定必勝的信心。成吉思汗自己也用蒙古傳統的占卜方法——燒羊髀骨檢驗。由於耶律楚材的博學多識和善於占卜,對於天象的解釋和人事的占卜十分靈驗,深受崇信薩滿教、文化程度較低的成吉思汗及蒙古士兵的信任,於是他帶有神秘主義的預測被流傳下來不少。我們也可以看出,當時的人對他的才能是多麼迷信。

在西征的路途中,有一次耶律楚材對成吉思汗說:「十月十五可以見到月食。」到了那天晚上,果然「月食八分」。成吉思汗驚喜地說:「你對天上的事情尚且無所不知,何況是人世間的事呢?」太祖十五年(1220),蒙古軍隊攻佔了蒲華、尋思乾等城後,出現了冬天打雷的天象。蒙古人十分敬畏雷電,對此驚疑不定。成吉思汗於是詢問楚材這是何預兆。耶律楚材胸有成竹地預言道:「花剌子模國王摩訶末當死中野。」後摩訶末被蒙古騎兵追得窮途末路,最後死在裏海的一個小島上,楚材的預言得以應驗。太祖十七年,耶律楚材還通過「長星見於西方」的天象,預言金宣宗完顏珣之死,第二年也得到應驗。這樣精準的預測是真實存在,抑或是後人的附會,都非我們今天所能知曉的了。而下面這一奇遇,則將耶律楚材的博學廣聞形象推上了頂峰。

在蒙古軍隊西征之際,準確地說是太祖十六年五月,成吉思汗率大軍經過印度的邊境,駐蹕鐵門關(今烏茲別克共和國沙赫爾夏勃茲南九十公里拜松山中布茲加勒山口),遇到了一件奇事。大汗的侍衛將領在這裡發現了一頭怪獸,它長著鹿的形體,馬一樣的尾巴,全身綠色,頭上還長著一隻獨角,可以通曉人類的語言。它告訴成吉思汗的侍衛:「你們的君主應當早日班師回國。」一眾蒙古人對外形奇特、能解人語的怪獸毫無所知,並且十分害怕,驚恐萬狀的他們將此事報告了成吉思汗。成吉思汗也是驚疑不定,向帳中臣僚詢問。最後還是見多識廣的耶律楚材趁機進言,給出了自己的解釋:這種怪獸叫作「角端」,一天能走一萬八千里,通曉各種語言。角端是「惡殺之象」,他的出現預示著殺伐過多,這是上天對陛下的警示。希望陛下能夠順承天意,寬宥百姓,及早班師,這樣才會有無疆的福祉啊!成吉思汗聽從了耶律楚材的建議,很快就下詔班師了。

這就是著名的「角端人語大兵還」的故事。它帶有濃厚的神秘主義色彩,膾炙人口,在後世多有傳誦。此事在《元史》中即有記載,明代還有人在文集中多次記錄這件事,比如宋濂寫有《西域軍中獲角端頌》大加渲染,流傳非常廣泛,影響較大。不過,此事也存在著諸多疑點,值得注意。有的學者根據耶律楚材的孫子耶律希逸的詩句「角端呈瑞移御營,搤亢問罪西域平」,認為正確的理解是,正是出現了角端這一吉祥之物,成吉思汗才順利完成了西征,而與所謂的班師並無關係。這種說法也能自圓其說。但最關鍵的一點,也是人們最感興趣的是:這隻叫作「角端」的怪獸究竟是什麼東西呢?世界上真的存在這樣奇異的動物嗎?我們首先必須從史籍中記載的角端的外貌特徵入手考察。

關於角端的樣貌,史籍記載基本相同,都描述說它具有鹿的形狀和馬的尾巴,似乎與四不像(麋鹿)相仿。但它身體是綠色的,頭頂長有獨角。還有傳說講它的眼睛如同火炬,披著五彩的鱗片,極為高大,這應屬於進一步的渲染,不足憑信。不論怎樣,這隻所謂的角端長相都是非常奇異的。角端是中國古代傳說中的一種怪獸。它最早見於《漢書》,是類似於麒麟的一種瑞獸,特徵是通曉人的語言,故耶律楚材有此解釋、附會。

但從現代科學的角度來講,這應是一種生活在中亞密林中,不為當時中國人所知的奇特動物。有人以為是犀牛。但近來據學者考證,可能是長頸鹿科的「奧卡狓」(Okapia johnstobi)在中、南亞的亞種。這種動物體大如騾,形似長頸鹿,肩高一點五米。雄獸的眼睛前面生有一對匕首狀的小角,長七點五厘米,耳大尾長。其樣貌特徵與史籍中記載的角端極為相像。這或許就是傳說中角端的真身。

解開蒙古人對於神秘怪獸的疑惑,使耶律楚材的聲望得到進一步提高。而因勢利導,勸說成吉思汗班師回朝,則有著更重大的意義。因為成吉思汗從發跡開始,從未改變蒙古部族的野蠻習性。他帶領騎兵,每攻取一地,往往都會選出有特殊技藝的工匠留下,殺掉大部分的精壯,然後擄掠牲畜和婦女。如果稍遇抵抗,那麼城破之後便是盡皆屠戮的結局。更不用說莫圖根這樣的親貴戰死的撒麻耳幹了,這座人口近百萬的大城在城破之後立刻變得異常空曠和寂寥。一個倖存者這樣形容被蒙古洗劫的不花剌的情況:「他們到來,他們破壞,他們焚燒,他們殺戮,他們劫掠,然後他們離去。」寥寥幾語反映了當時戰爭的殘酷。從出征開始,耶律楚材一直都勸誡成吉思汗不要妄殺平民,但成吉思汗熱衷於無休止的軍事征服,對楚材的主張不感興趣,根本無暇顧及。楚材的勸諫對好殺成性,以奪取異族的財產和婦女為務的成吉思汗往往無濟於事,反被同樣崇尚暴力的蒙古親貴們所恥笑。耶律楚材甚至找不到「陳書自薦」的機會,只得感慨道:「筆頭解作萬言策,人皆笑我勞無功。」因此,耶律楚材盼望戰爭早日結束,自己可以返歸故里,「天兵幾日歸東闕,萬國歡聲賀太平」。

恰在此時,戰況也發生了變化,波斯史學家記述道,連年征戰使得士兵身心俱疲,許多戰友埋骨他鄉,眾多士兵染上了瘟疫,難以再戰。西征返回的時機到了,怪獸角端恰在此時出現。耶律楚材於是以角端一事借題發揮,以上天的意旨勸說信奉「長生天」的成吉思汗。這些客觀的情況,似乎與所謂「上天的警示」之間相契合,所以在耶律楚材適時的勸諫下,成吉思汗最終不得不打定退兵的主意。一場曠日持久、伏屍萬里的戰爭,竟然這樣奇妙地結束了。戰火就此熄滅,生靈得以保全,耶律楚材在舉重若輕之間,積了一件大功德。因此,剝離開此事帶有的神秘色彩,我們認為歷史真相也許是這樣的:當成吉思汗在作戰中遇到困難的時候,再次求助於占卜。而耶律楚材也隨機應變,發揮了自己的獨特作用。

與一個占卜的術士形象不同,耶律楚材的第二個身份,是成吉思汗的漢文書記。準確地說,他是大汗宮廷的必闍赤,即掌管文書的侍從官員。凡是蒙古汗廷的漢文文書,都交由他處理。1221年,南宋使臣趙珙出使蒙古,歸來後著《蒙韃備錄》。在書中,他提到燕京有移剌晉卿(即耶律楚材,金代稱耶律為移剌,耶律楚材字晉卿),是契丹人,科舉登第,現在在內翰任職,掌管文書。這條記載並非十分準確,因為當時耶律楚材尚在遠離燕京萬里之遙的西域,趙珙應是采自傳聞。不過他能聽到耶律楚材的聲名,可見楚材應是有一定權勢了。耶律楚材可以通過自己的便利地位,按照自己的意願處理一些事務。因此,一些中原官僚,就通過他聯絡汗廷。但當時戎馬倥傯,各項制度未及建立,耶律楚材所管理的多是閑散政務,難以干預軍國大計。1225年,耶律楚材尚在高昌城(今新疆吐魯番)中,在他寄給中原朋友的信中,就表示自己供職翰墨,軍國大事是不能夠預聞的。的確,軍事作戰等機密要務,成吉思汗只與號稱「自家骨肉」的蒙古親貴商議,耶律楚材並沒有資格參與。不過,這段經歷對他來說仍是意義非凡。在窩闊台時代,管理漢地的政務日趨繁多,漢文書記的地位變得重要,耶律楚材也獲得了「中書令」的顯號。而最初的基礎,正是在這時打下的。

即使如此,耶律楚材仍然受到朝中某些人的責難。有一個叫作常八斤的西夏人,善於製作良弓,得到成吉思汗的喜愛。他恃寵而驕,曾充滿驚訝地對耶律楚材說道:「本朝崇尚武功,而明公想要以文治得到任用,豈不是與之相左嗎?」這番話代表了蒙古大多數武將和工匠的疑問,耶律楚材不得不反擊,申明自己的治國主張:「製作弓箭尚且需要技藝精湛的工匠,治理天下難道就不需要良匠嗎?」以眾人都熟悉的比喻作了回應。據說成吉思汗聽到這番話非常高興,對耶律楚材更加重用。

西征的路途遙遠而又艱險。經過數年征戰之後,成吉思汗決意東歸。1223年,成吉思汗率大軍自錫爾河東還。1224年夏天,成吉思汗在也兒的石河駐夏;第二年春,回到蒙古本土土剌河上老營。而耶律楚材本人,受命到塔剌思城臨時管。

摘自「大家精要」叢書之《耶律楚材》,書中原題《解角端之語,促大汗班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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