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奔跑中尋找孤獨——愛上越野跑的天文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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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伽：您說小的時候是在山區生活的，我就在想，我們人生當中經常會有那樣的時刻，某一種情境打動我們，某一種情景讓我們覺得似曾相識。您跑越野跑時，在上坡下坡的路上就會想起自己小時候的某些畫面跟瞬間，有穿越的感覺嗎？

朱進：對沒錯，我現在參加比賽還是比較多的，像2016年其實參加了50多場比賽，2017年大概30場比賽，其中25場是越野賽。特別是在北方的賽道上，有時你真的就能感覺跟小時候的山上特別像。這次800流沙就有一個比較奇怪的，全程中我都有很深的感覺，好多地方我都覺得來過，包括賽道和補給站我肯定沒去過。但個別的地我還是去過的，比如有一個地方叫戈壁清泉，是荒漠戈壁灘有一塊綠洲裡面有很大的泉水，這個地方大概是兩年前去過的，但實際上到那好多地兒也沒對上才明白。整體來講800流沙奇怪的是很多地方我都覺得來過，包括有些賽道覺得我跑過，但自己又想不起來，或者個別地方甚至好像夢到過，比如夢裡有人開車從這兒過來，跟我說這是以後我們800流沙要跑的地方。

思伽：這樣的感覺不是美夢成真了嗎？

朱進：不能叫美夢成真，這裡面還有個事，很多人跑800流沙都會遇到這種幻覺。因為它是一個超長距離的比賽，好多人都會在很困的情況下去跑，不管是誰（笑），絕大多數都是這樣，除非你太厲害。其實是一樣的道理，跑的越快越不想被別人追上，就睡的很少，跑的慢的更不敢睡覺，一睡覺被關門了。所以多數時候不管是誰，很難有人心態特別好，完全踏踏實實睡好覺是很困難的。不可避免的會遇到疲倦很困的情況，很多人都會在800流沙的時候會遇到各種各樣幻覺。

思伽：您覺得這是幻覺嗎？

朱進：你知道我從來不信鬼怪亂七八糟的東西，百分之百的唯物主義，所以我都是不信的，可是這裡面我遇到比較奇怪的，就是某天晚上我一個人天比較黑，天氣不是特別好，但我還是有些學天文的優勢，至少定方向肯定沒問題，隨便往天上看幾個亮星什麼的，東南西北肯定能知道，不會跑錯方向。可當時就看不清完全黑的。它是從一個打卡點到下一個打卡點，連了一條直線沒有路中間都得自己走，晚上看不見別的，我就照著這個方向一直往前走。當時遠處像有一條橫著的公路跟我前進方向垂直，公路大概有三個燈，呈左右中間並列。當時我判斷是一個人在來回走，因為燈光特別開闊可以看得很遠，根據我的GPS定位看好方向在這幾盞燈判斷一個朝著走，然後走著走著很奇怪的事情發生了，當時好像聽見「砰」的一聲響後，覺得一下特別安靜了,所有的聲音都聽不見了。

思伽：本來有什麼聲音，風聲嗎？還是什麼？

朱進：可能也沒什麼聲音，看你有沒有去聽。耳朵本來就是一個很自然的感覺，但那會給我感覺是周圍所有的聲音都沒有了，因為夜晚天黑我帶著頭燈，我一看這三盞燈都沒了，這幾盞燈我從邏輯分析不可能是一個電線裡邊連著的，所以不會同時滅，這互相沒關係。雖然我當時覺得特別奇怪但我還是往前繼續慢跑，然後我越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趕緊看我手持的GPS，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我方向轉了90度，原來那個地方應該是朝西跑的，但我向北了所以看不見那三盞燈了。當時我一直拿燈在定位置，雖然在中間前兩天都困過，但是我很清楚自己當時不是因為困，所以對我來講這是遇到一個特別怪的事。然後我當時還把那位置、GPS、經緯度都記下來了回去看。理論上我能夠知道方向怎麼變的，當時手機開了咕咚和悅跑圈兩個APP還有手錶記錄，所以有三個我走的軌跡，我相信回來放大把數據讀出來能看見是怎麼變的方向，我是慢慢的在很短的時間裡面改了90度，不是一個很長的，因為我隔一段時間我都要看一下GPS。

思伽：這不就是傳說當中的百慕大三角嗎？（笑）

朱進：不知道，反正這是我遇到最怪的一件事。還有就是在800流沙里我特別困的反應跟以前不一樣了，我們以前觀測也是晚上不睡覺天天玩，實在是困得不行了，上一五分鐘鬧鐘在沙發上躺，鬧鐘一響再蹦起來接著玩。這些都是年輕的時候完全練過的，不用任何什麼固定的作息時間，我們就是完全亂而且習慣了，也沒關係。但那會在中間路上遇到一個人，他走的時候會停下來當時我就沒明白他為什麼停，後來才發現因為他特別困，後來還遇到過他，他的基本方向都錯了在對面沖著我過來，我跟他說咱應該往那邊走。可後來我發現自己過了一陣也有點問題了，也會走著走著停下來，這以前從來沒遇到過！還會稍微往左偏一點，那點還比較平安，如果在山上，比如象牙就真的掉下去了。那會都是戈壁灘，偏一點就偏一點本來就沒什麼路，但這對我來講以前從來沒遇到過。更嚴重的一次我在往一個小坡上走的時候，我自己停下來往後退了三四步，對我來講就是我特別嚴重了。所以後來估計是第二天我就到下一個休息站睡了40分鐘就完全好了，完全覺得自己清零了，所有困難啊什麼的都沒有了。後來發現對我來講大概40分鐘左右是一個比較合適的時間，前面兩天可能都睡40分鐘，到差不多第三天以後直至三年以後都沒有這些事了。

思伽：我能夠感覺到朱進老師真的是特別喜歡跑步的。我在把自己的書送給朱進老師的時候，我寫的不是朱進館長或者朱進老師，我寫的是一個runner，因為我覺得您本來就像一個跑步的人，走著都帶著風的感覺。

朱進：我就根本閑不住（笑）。

思伽：：其實您在跑步的時候心是閑著的，這個是一种放空的那種感覺，是非常美好的。

朱進：對。

思伽：終於又拉到我的這個書上來了（笑），我是覺得您跟自己喜歡的運動終有一天會相遇的，肯定不是排球、乒乓球，當您找到跑步的時候，它會帶著您重新的發現自己。當然這是班門弄斧了，因為我自己不是特別喜歡跑步也沒跑過，但您在跑步過程當中，可能像我做其他事是一樣的，就是完全找到了一種自己跟自己交流、跟自然交流的那種感覺。這個時候你其實不需要有任何其他的人，同時對你來說，雖然運動是一種消耗，但它更是補給、補充營養的一種方式，否則的話，如果讓像朱進老師或者其他所有學天文學在人群當中待時間過長的話，可能更會帶來一種幻滅的感覺。

本期嘉賓：北京天文館館長朱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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