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隨想：長壽麵和養老

又到生日了，時間真快啊！去年我在生日時訂過一個蛋糕和寫過一篇隨筆《向死而生》，這好像還是昨天發生的事情。怎麼一晃眼，就又到生日啦？

為什麼去年的生日我記得這麼清楚？那是因為我在過去25年的時間裡，幾乎每年的生日都不是呆在自己家裡度過的，都是和客戶、和學員、在外地、在去培訓的路途上、或在培訓後返回家的路途中度過的。所以去年的生日，還真的是20多年來第一次在自己家裡和家人一起過的，所以記憶猶新。

今年的生日，我也想好好過一次，於是通過「離家出走」、到美容美髮廳給自己換個時髦有范兒的髮型、給自己開齋吃頓新品披薩、大著膽子瞞著家人私下給自己網購了6瓶紅酒和一個「老莫」的「12拼」的生日蛋糕。果然好吃！全然沒有滿大街蛋糕店裡那種稀稀淡淡的、食之無味的「植物末奶油」的的「鮮奶」甜點的口感和味道。也許人年紀大了，更喜歡年輕時熟悉的食品和老口味。俄羅斯的蛋糕奶油是真正的、不多見的黃油製品，是傳統的、有硬度的、口味濃郁的、吃多了會覺得膩的、我喜歡的、懷舊和熟悉的奶油，吃起來比較特別，品起來有種時光倒流的感覺，彷彿又回到了小時候。以前在大學期間和剛參加工作後的前幾年，每次有人過生日，我就會到北京展覽館旁邊的「老莫餐廳」那裡去買蛋糕。還沒走到餐廳呢，隔著一兩百米，老遠就能聞到那種特殊的黃油香味，忽濃忽淡地飄過來，鑽進鼻腔，沁人心肺。

小學中學的時候過生日，每年總是換著法子矇騙媽媽給自己做兩次「長壽麵」。因我生日是2月28日，而且從母親嘴裡探知我是過了夜裡12點才出生的，所以生日理應是29日，但每四年才過一次生日，對一個孩子來講實在是太過殘忍了，當母親的當然更是於心不忍，逐決定以28日作為我的生日登記註冊，這才給了我每年可以吃兩次「長壽麵」的借口：28日肯定吃一次，次日（29日或3月1日）可以再吃一次。當然媽媽也是樂此不疲地在這兩天里，親自操刀給我專門做一次「生日大餐」：和面、揉面、擀麵、切面、煮麵、出鍋前一定再加上一兩個荷包蛋（或卧一個淌著黃心的雞蛋），然後喜滋滋地看著我狼吞虎咽、一臉滿足的笑容……

今年生日，老太太沒有忘記，前幾天就專門打來了電話提前預祝了我生日快樂，說是怕到時候忘記了。今天中午又特別再打來電話，她說她自己在家擀麵做了一大碗「長壽麵」，一面吃，一面給我致電，再次正式遙祝我生日快樂。可憐天下父母心，兒行千里母擔憂。

今年的生日，我想讓生日過得更有意義，於是一大早就特意離開家，來到小區旁邊的大商場，在一家叫「字裡行間」的書店裡坐定，一面喝著榛果拿鐵咖啡，一面聽著動聽的背景音樂，一面編寫教材教案，一面有一搭、無一搭地閱讀和回復今天的微信群。

有一個北大同學的群引起了我的吐槽。事情源自對目前國內老人養老問題的討論。當我寫道國內一個孩子將要承擔給六位老人養老送終的負擔的時候，馬上就有同學問應該是四位老人，而不是六位，因為爺奶的贍養主責不在兒子而是在父母。這於是勾起了我對當前國內養老問題的系列思考和口誅筆伐。

我是這麼回復的：給爺爺奶奶養老的這個責任，確實不應該歷史地落在孫子輩身上，但看看我們的爺爺奶奶輩所生活的社會環境和他們生活所需物品的價格（尤其是看病方面），再與他們的正常收入來源做比較，再看看我們的父母所處的社會環境和收入檔次以及住房成本和給老人送終的成本（例如火化或墓地成本），我們不難得出一個基本結論：靠我們父母日常的收入，是很困難做到很好地贍養爺爺奶奶、一直讓老人安享晚年、並給老人養老送終的。那麼就需要孫子輩的一代孩子在他們工作後，提供部分的資金或物質方面的支持以幫助父母給老人養老。換句話說，完全不靠親友子女的幫助，單靠父母現在的日常收入，是難以讓老人怡享天年、滿意而去的。甚至，很多父母連他們自己的生活都過得緊緊巴巴的，遠遠達不到小康富足的程度，他們怎麼能拿出大量的錢財照顧好雙方四位爺爺奶奶們呢？

我經常能在各類媒體上和報刊雜誌上看到這樣的漫畫：丈夫拚命拉車上坡，愛人在車尾拚命推車，車上坐著雙方的父母以及雙方的爺爺奶奶（有的漫畫上還要添上夫妻兩人自己的子女）。可想而知，在「計劃生育」的國策強行推行了幾十年的社會，一個孩子的肩上，他要背負著多麼巨大的壓力：工作上的、經濟上的、子女上的、養老上的、身體上的、精神上的……這就是當前國內真實情況的寫照。因為，在考慮給雙方的四位老人養老送終問題的時候，還要考慮到以下幾個要素：一是我國大部分老人並不是每人都有高額的養老金或每人都統一參加了社保的養老保險；二是仍有大量老年人口居住在艱苦區域、農村鄉鎮，他們或者根本沒有參加養老計劃，或者參加的還是最低檔次的養老保險；三是絕大多數的父母和子女都不是所謂的「天之驕子」，都能上名牌大學、出國、創業、找到好公司、好工作、好老闆，或擁有好地產、好收入、好轎車，除了參加社保還有閑錢購買大額商保；四是隨著我國城鎮化的普及和房地產業前二十年的急劇膨脹，天價的房產嚴重拉低了老人和父母輩的生活質量，他們一生全部的積蓄都被綁架到房地產上了，而且還要給子女投資：置辦房地產、購車購物、結婚生育、照看幼兒、學習補習、出國旅遊、吃喝玩樂……；五是近20年來我國的膨脹率和CPI指數年年居高不下，造成物價飛漲，這使得老人們的日常生活和看病住院都成了嚴重的經濟負擔，很多老人甚至看不起病、住不起院、吃不起葯、出不了門……等造成一系列的「銀髮社會問題」。如今年紀大的老人想要一塊夫妻合葬的墓地、能夠入土為安的念想，已經完全成為了一種夢想和奢望，根本無法實現。在這種情況下，子孫輩如果完全不參與分擔部分父母給雙方的四位老人贍養和養老送終的責任，就說不過去了，而且也不符合國人傳統的道德價值觀念。

經常能聽到很多年輕父母發自內心的感嘆：「我連自己的一個孩子都不好養，哪有錢給四位老人養老送終啊？」這絕對不是子女孝順不孝順的問題，而是他們心有餘而力不足的社會大環境造成的問題。中國的一個城市孩子，從出生到大學畢業，至少需要父母投資200-250萬元！與孩子相比，老人的養老開支就可憐到捉襟見肘的地步了。由此可以想像得到，爺爺奶奶輩的養老送終問題確實早已成為國內一般家庭的難以解決的、一個相當嚴峻的社會大問題了。通常來說，老人們一般很少與兒子女、孫子女合住，大部分都是自己照顧自己，既進不了養老院，更雇不起保姆，因此已經有太多的報道關於老人缺少親屬照顧，連買菜吃飯都成了大問題，無數獨居的老人更是發病時甚至去世後很久都沒有被及時發現，所有養老院的床位更是一票難求，需要提前多年預定……看來這方面，中國還真的需要認真學習借鑒國外成熟的養老體系和成功經驗。

我最近特別關注這個問題，也是因自己的母親已經85歲高齡了，身體多病，每天都可能面臨各種各樣的風險，而且已經有多次重大的事件發生過了。對於她來說，看一次病、下一次樓所遇到的困難，是我們這個年齡段的人所想像不到的。因此她經常是許多個月出不了一次門，每次與她見面，聊的也大多是生老病死、後事安排、壽衣壽褲等養老送終的嚴肅話題。老太太告訴我：一個保姆在北京的工資已達到天價的程度了，對拿不出高工資單獨請保姆的家庭，保姆們就採取兼職（同時給多家打工、同時做小時工）的辦法。目前老人們缺的是全社會的關懷關愛，缺的是星羅棋布的老年食堂，缺的是能夠一個電話解決送菜送米的服務、一個招呼就可以喚來的家庭醫生……對此我很無奈，因為整個社會對於老人的關懷關愛實在是太不夠了。對於一個嚴重老齡化的社會、一個各界推卸養老責任的社會、一個缺少立法照顧老人的社會、一個曾經嚴控生育指標的社會、一個老人外出處處不方便、時時受打壓的社會環境……能平安養老、安享晚年似乎已經成了每個普通老人的遙不可及的奢望和夢想。

如果一個社會對老一代的尊敬和養護不到位，老人們的下場通常是非常悲慘的。好在現在政府已經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了，報載正在全面開放口子鼓勵開辦養老養生機構、延長退休工齡、增加退休工資、增建養老基地、加蓋老年公寓、增加家庭醫生等等。但願多年以後，中國的養老問題能得到一定程度的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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