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最新 > 楊宏偉:英雄,詩人,家園

楊宏偉:英雄,詩人,家園

GIF

家園

GIF

詩人,

GIF

英雄,

GIF

——讀朱煒《百里湖山指顧中》

文:楊宏偉

拿到朱煒的新書《百里湖山指顧中》,已經有些日子了。這本書我是非常喜歡的,看重的。封面上的一行文字足以說明我喜歡、看重的原因:「德清的風景與記憶」——我,是土生土長的德清人。

《百里湖山指顧中》分五輯:《山水》、《人物》、《藝文》、《飲食》、《故事》。我最感興趣的,是第二輯《人物》,因為在我看來,對於與德清有關的重要人物的發掘,大抵可以看出寫作者的功力和用心。於是,我格外看重年輕的朱煒,對於這些人物的個性化評價和闡發。

GIF

書中《樊噲是武康移民》一文,闡述了歷史人物樊噲與德清的關係。對於正史定論為「沛人」的樊噲,作者的論述是謙遜而嚴謹的。對於很獨特的本邑「集體記憶」,朱煒引述了南宋以後湖地誌書的內容加以描述:「樊噲,武康人,少失父,從母嫁沛中,遂為沛人。」作者大膽認為,這是八百年前的地方史志的「病化」——因為之前的湖地誌書都贊同正史的說法:樊噲為「沛人」。那麼,究竟是什麼導致了此次「病化」,導致里人執意要把忠勇之士樊噲納入鄉土的人文地域之中呢?對於這個問題的探索,內部的張力是可想而知的。年輕的朱煒作了令人感動的努力探索。

在文章里,我讀到了這樣的內容:「科學的推論,只能是信仰問題,西晉末年、唐代末年、北宋末年,由於北方戰亂,依次出現了中國歷史上三次大的由北向南的移民潮,必有大量江淮那邊的人因此移民到武康,於是乎樊噲信仰也就帶了來,從此根深蒂固。」我對朱煒的這段論述是讚賞的。

在樊噲之前很多年,德清就是防風古國屬地。《國語·魯語下》載:「昔禹致群神於會稽之山,防風氏後至,禹殺而戮之,其骨節專車。」防風氏是一個悲劇英雄,在樊噲之前一二千年的緬懷和追憶中,德清土著鄉民有了自己的「英雄觀」;依朱煒觀點,自北而南移民德清的,不僅僅是江淮的民眾,更有根植於他們內心的「樊噲信仰」。而樊噲的忠勇剛毅、隱忍負重,與德清土著民眾心中綿延千年的「防風記憶」產生強烈共鳴,並終於遙相呼應,於是,在德清這塊養育英雄的大地上,「樊噲信仰」產生了強大的生命力,並馬上本土化,落地生根,開花結果。這種情形也如同南進的移民,與我鄉土著鄉民交往通婚,水乳交融。這就是同樣是江南之地,紹興等地就沒有在地方史志中產生如此「病化」的原因——在他們的人文地域中,沒有綿延千年痛徹骨髓的對於「本土悲劇英雄」的獨特的個性化集體記憶。

於是,在無限的歷史張力中,「樊噲是武康人」的說法也就應運而生;「舞陽侯廟」、「樊宅」等人文景觀,終於成為德清本鄉本土獨特的人文景觀。

所以,在德清的人文景觀里,具有獨一無二的獨特個性特徵。如今,當我們走在縣城的舞陽街上的時候,當我們來到上柏拜謁重建的舞陽侯祠的時候,一定走在了南北文化的交融互生之中。而時間深處的中流砥柱應該是防風氏,他目光如炬,在那一頭望著我們——在防風氏之後的所有時間裡,德清鄉民的所有舉止言行,大概都不能逃離他如炬目光的燭照。

於是,儘管朱煒沒有明說,我在他的著作里,還是讀到了關於防風文化之流向的最具個性、最為生動、最有深度的解讀。我是如此的激動。

本書對於孟郊的論述,是我格外關注的。於是,我翻開了《孟郊在武康》一文。

關於孟郊原籍德清武康,是沒有異議的。正史也是如此記載。在文中,作者以個性化的筆觸,描寫了親眼見到的「孟郊祠」中的「孟郊」:「似神非神,頗得當地居民敬奉。」大概在作者看來,當地居民把這座孟郊祠,當作了「許願賭咒」的「靈驗之所」,是非常荒誕的。確實如此。現實的情況往往如此,一位偉大的詩人,就是以這樣戲劇化的流光形式,流傳在民眾的意識中。我們相信,這種形式,也有其自成一體、自得圓滿的邏輯走向。

作者就孟郊人格,作了如下考證和論述:「南宋武康知縣國材比較沈約和孟郊,對沈約頗有微詞,稱讚孟郊『一寒到死,不隨逐酒廬餅肆間媚匪人』……」接著,作者以寫意的手法,寫了自己單車前往孟郊祠,看到了「祠外多了幾個酒瓶子、煙盒和破筆記本」的情景,遂產生「有詩人來過了,孟郊祠大約成了他們概念性的詩人客棧、鄉愁流放地」的隨想和感慨。我認為,朱煒此次此刻、在於此地的直覺式闡發與抒情,是得體的。在孟郊身後的這麼多年,這塊養育他的土地,終於為他滋養,他的人格和詩歌精神也終於將這塊土地高高擎起。在我的詩集《遠方的詩:年輪》的《跋》中,我寫過這樣的文字:

「一位詩人,足以擎起整塊土地。或許,在唐代燦若星辰的詩人裡面,只有孟郊擎起的土地是最為溫暖的——這是『春暉』一詞的最為膚淺的解讀。『詩骨聳東野』,這可不是狂妄之詞。這句詩的一種解讀是,文字最柔軟的核心最堅硬:柔軟的是人性,堅硬的是人格。德清大地,如果改名為東野,或者是非常合適的。」

在我的上述文字中,我所闡述的孟郊留給這塊土地、這個國度的象徵意義,與朱煒的闡述大體是一致的。

我在朱煒的文章里,還讀到了非常深的一句話:「(孟郊)雖產武康,未嘗家也。」我對類似充滿張力的文字總是充滿了敬意。「家」,在這裡顯然是一個動詞,充滿了期待、憧憬和追索的諸種深情。這一個字,大概準確地描摹了唐代詩人孟郊最為經典的赤子深情。

正是這種種深情融合的複雜而深厚的神情,凝成了獨具德清地域特徵的「遊子情懷」與「遊子氣質」。德清詩人、德清縣圖書館館長慎志浩先生(心潔)自稱是「堅守故土的遊子」。「堅守故土的遊子」,這同樣是一個充滿張力的短語,其中表述的「遊子情懷」與「遊子氣質」,與「(孟郊)雖產武康,未嘗家也」的說法,是一致的。於是,詩人,詩歌精神,詩歌寫作,經由千百年走來,一刻不停,走到現在,走向未來,終於成為現實——在德清這塊獨特的土地之上。

作者朱煒在文中意猶未盡,繼續闡發道:「他(孟郊)的武器只有詩歌,成為詩人是唯一令他邂逅理想的正途,而以詩歌為第一生命可實現他自身的價值。應該看到,孟郊絕非是『詩囚』,而是一個純詩人……」我認同朱煒對於孟郊「純詩人」的讚賞。正是德清這塊獨特的土地,養育了如此具有赤子情懷的偉大的「純詩人」。

但我同時認為,「純詩人」和「詩囚」不應該是矛盾的,而應該是一致的,一體的,統一的,和融的。同樣,在我的詩集《遠方的詩:年輪》的《跋》中,我寫過如下文字:

「孟郊也被稱為『詩囚』。這又讓我想起了卡夫卡。卡夫卡筆下的飢餓藝術家,或許是『詩囚』的最好註解。在形與神的極限交接點,這兩位藝術家闡釋著他們對於存在之意義的理解。

孟郊,卡夫卡,我最敬重的詩人。他們在與時代、環境的緊張關係中憂鬱,思慮,寫作,沉溺而不得自拔,呈現了一個個體生命可能有的華美篇章。他們的努力,呈現了一個人走向未來的可能方式;也呈現了文字經由一代代人的存在而存在,而走到今天,走到未來的可能方式。這種『走向』是值得驕傲的,也是值得研究和學習的。」

在文章《德清寫詩人》里,我寫過這樣的文字:「在我的心裡,德清是養育英雄和詩人的地方。英雄的典範是防風氏,詩人的典範是孟郊。前者忠誠,剛毅,隱忍,後者溫暖,瘦硬,執著;但都像土地一樣黑暗,緘默,厚實。這些品質,都賦予德清不同一般的氣質。在這種氣質里出生長大的孩子,最具赤子情懷。」

於是,對於朱煒著作《百里湖山指顧中》,我在「檢索」有關「英雄」和「詩人」的章節後,我自然而然地把目光聚焦在這本書對於 「德清」這塊土地的發掘、解讀和闡發上。

朱煒畢竟是聰明的,他以一種獨到的方式,來展開相關的闡述。於是,我讀到了《嵌在德清縣名里的人》這樣一篇文章。在朱煒的文字里,這個「嵌在德清縣名里的人」,是《晉書》有其傳的孔愉(268-342)。朱煒在這篇文章里,講了一個令我感到非常溫暖的故事:

有一天,孔愉經過余不亭時,遇見一個賣龜者,他注意到那提籠里所囚為一隻白龜,就買下白龜,放生在余不溪中。白龜遊了很長一段還不潛水,幾次引頸仰望恩人。後孔愉一步步進入晉朝政治中心,被封為余不亭侯——自己早年途徑放龜之處,竟終於成為封邑。坊間更是流傳孔愉得平步青雲全賴那隻神龜的眷顧。

朱煒在文章里說,「孔愉留名青史,並非因他的官階,而在他的德行」。這種判斷,自然是對的。作者還寫道:「『龜溪夕照』茲為邑中勝景。水清,德治,邦安,監德清正庫的宋人葛應龍因修亭想到恤民、報國的政治見解,寫下著名的《左顧亭記》,『縣因溪而尚其清,溪亦因人而增其美』……」通過朱煒的文字,我讀到了「龜溪夕照」這樣魅力無限、獨具個性的詩意畫面,我更讀到了先人在歷史人文長河裡,在感悟冥想中悟到了我鄉我邑德清人地互美、人地互生、人地互成的獨到的地域人文特徵。

朱煒對於吾鄉俗語「人有德行,如水之清」的考證和闡述,我是認同的。這八個字,闡述了我鄉民眾對於德行特徵的獨到見解:「如水之清」。水乃自然造化之物,具有天然不矯飾的先天特徵,所以人的德行,應該具備樸素的純正特質。既然是樸素的,自然也是健康的,就如同初水之「清」一樣,具備自我返照的特徵。

我鄉「人有德行,如水之清」的八字俗語里,自然而然地「嵌進」了縣名「德清」二字,天然去雕飾,大氣中正,光耀千秋。在朱煒的文字里,我讀到了「德清」二字令我動人的樸素內涵。

質言之,在朱煒的著作《百里湖山指顧中》里,我讀到了我一心想要讀到的東西。感謝朱煒,感謝朱煒的努力垂範。感謝德清,我可愛溫暖深厚的家鄉。

2015年2月1日,寫於上海

編輯/麥子

沒有誰是一個孤島,

每本書都是一個世界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德圖書友會 的精彩文章:

楊一帆:外婆的故事

TAG:德圖書友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