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家族第6部 聚散離合
這天晚上,露西領著佛瑞德來到了闊別半年的雙親家。
為了慶祝佛瑞德和佩諾娜平安歸來,兩人的父母一致決定要舉辦一場宴會。
季諾碧婭為此還親自下廚,做了滿滿一桌好菜。
雖然大家都為他們的歸來而喜悅。但對於喪失了半年記憶的佛瑞德而言,他在黑傑森研究所的遭遇就彷彿發生在昨天一樣。
也因此,他今晚最想交談的對象無疑正是與自己共同經歷了那件事的佩諾娜。
儘管如此,佛瑞德還是不忍拂了大家的好意。一直按捺到宴會接近尾聲,這才伺機脫身離開。
而佩諾娜彷彿早有準備似的,已經等在了門外。
「很高興能再見到你,佛瑞德。」
「我也一樣。你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佩諾娜。」
佛瑞德終於得以與佩諾娜交談,禮貌的寒暄了幾句後便有些急不可耐的切入了主題——關於自己在喪失記憶的半年期間究竟發生了什麼,露西和貝麗兒都幾乎隻字未提。他惟有將最後的希望寄託於佩諾娜。
佩諾娜先大致交代了一下自己當時為救佛瑞德所做出的努力,以及體質變化成吸血鬼而流浪了半年的事。
之後便開始詳細敘述她被露西發現並救助的過程,和她們一起前往黑傑森的研究所尋找佛瑞德的經過。
那一天,佩諾娜在露西的要求下帶領她來到了黑傑森的研究所。
「老師!是我!我是佩諾娜!請開門!我有話想說!」
本以為自己半年前的背叛行為已經觸怒了老師的佩諾娜,對能否順利進門都不抱有希望。
卻不料黑傑森開口第一句話,卻是詢問她的體質。
「體表溫度明顯低於正常值……難道,你成為了吸血鬼?」
黑傑森的問話提醒了佩諾娜。她了解自己的老師,於是迅速作出相應的回答。
因為惟有讓黑傑森覺得她是個具有研究價值的素材,才可能促使他開門,讓營救佛瑞德的計劃有所進展。
「是、是的!雖然原因不明,但我的確變成了吸血鬼!我既沒有被咬,也沒受到任何途徑的感染!這真是非常不可思議的體質轉變!」
佩諾娜的話如願引起了黑傑森的興趣。但他並沒有貿然開門,而是再度發起詢問。
「你身旁的那個人……是誰?」
正當佩諾娜踟躕著不知該如何編造露西的身份才妥當時,她卻已直言不諱的說出了自己的姓名和來意。
「——露西·蕾莉雅。」
「你綁架了我弟弟佛瑞德,我是來帶他回去的。」
聽到這裡,即便明知道事情已經過去、露西和佩諾娜都安然無事,佛瑞德心裡還是忍不住忐忑了起來。
單刀直入啊……果然是大姐的作風。
一想到黑傑森的手段,他就不禁為露西捏一把冷汗。
「呃……然、然後呢?沒出什麼事吧?」
佩諾娜似乎早就料到佛瑞德會這麼問。她用雙手推了推眼鏡,像是為了鎮定自己的情緒。
「我了解哦。當時的我也抱著不安的想法,甚至覺得她的言行太過不智。但事實證明,我低估了她的實力——」
她停頓了一下,這才維持住平穩的語調繼續說下去。
「老師顯然也如此。他怎麼也想不到會有人能憑一己之力突破研究所的重重機關。真是太神奇了……」
正如佩諾娜所說的那樣,當時黑傑森顯然因為對方的無謀和單槍匹馬而掉以輕心了。
他滿以為自己擁有連吸血鬼都能制服的儀器,不可能被區區一人威脅到。而露西的成功突入等於是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
——其實,嚴格來說,不止一記耳光那麼便宜。
露西在見到黑傑森的第一時間,就二話不說的衝上去將他痛扁。暴力程度直叫被毆者感到了生命危險。
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黑傑森在對方停止毆打的間隙果斷啟動了鐳射裝置。
然而卻沒能如願殺死入侵者,反而看到了更加匪夷所思的一幕——這個人類女子就在他眼前轉瞬間變化成為了吸血鬼,以非人的超速度避開了所有足以致命的攻擊。
這個不可思議的入侵者的身姿實在令人驚嘆。黑傑森這樣想著,然後忘了本應採取的下一步行動——接下來他就理所當然的被抓住了。
緊跟著,露西毫不猶豫的一口咬在了他的頸動脈上。
「既然你這麼喜歡研究吸血鬼……那從今以後就好好研究你自己吧!」
露西輕車熟路的將黑傑森轉化成了自己的同類。
做為「新生兒」的吸血鬼無法反抗自己的「Master」。光憑這一點,就足以令這個邪惡的瘋子科學家變得像食草動物一樣溫順無害,乖乖依照吩咐做任何事。
也因此,從黑傑森口中獲悉的信息絕不可能是謊言。
在得知佛瑞德半年前就從研究所消失了後,露西沒有多做停留,轉身離開了那裡。
臨走之前,她丟給黑傑森一瓶能讓他變回人類的秘葯——「梵尼西林-D」。
「如果你改變主意,不想再研究吸血鬼,那就喝了這個,它能幫你變回人類。」
「不然……就別再讓我看見你!」
「我當時的感受……就像在近距離目睹了一場奇蹟。」
「那個曾經高高在上、令我敬畏不已的老師,居然就這樣被輕易的折服。他不僅釋放了所有人,還承諾今後永不再進行活體實驗。」
佩諾娜說出這些話時,臉上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
她緩步走近門口,透過玻璃望著屋內的露西。再開口時,她的聲音微微顫抖,滿溢出驚嘆與感激。
「她真是個不可思議的人……既英勇又不乏仁慈……」
「是她救了我,給了我自由。讓我可以昂首闊步的走自己的路。」
佛瑞德點點頭,隨著佩諾娜的目光一道看向屋內。
「大姐她一直都是這樣的。勇敢、無畏、遇事很果決,看似不容易親近,其實對人很好。」
畢竟是自己從小到大都生活在一起的姐姐。聽到別人這樣讚譽她,佛瑞德心裡也很高興。
「佛瑞德,你和露西姑媽一直住在一起,對她的事一定很了解吧?」佩諾娜問,「可以多講一些給我聽嗎?」
「啊?啊……嗯,當然可以。」
佛瑞德見佩諾娜很感興趣,便順著她又多聊了一會。但話題的中心始終圍繞著露西。以至於到最後臨走的時候,佛瑞德還是沒找到機會問及自己失憶的緣由。
在回去的路上,佛瑞德有些鬱鬱寡歡。
失去了半年的記憶,這的確是一件令人難受的事。但比那更令他在意的是,貝麗兒傷心的眼神。
他怎麼也忘不了那天晚上,貝麗兒泫然欲泣的表情。
「你真的……一點都想不起來嗎?」
「在那個莊園里發生的一切,那麼重要的一切……」
「你真的全部都忘記了嗎?」
佛瑞德完全無法理解那些話中的含義。但他很清楚自己有多麼不願看到貝麗兒如此悲傷。
想著這些,佛瑞德不自覺的停下了腳步。
他仰望星空,竭力想要回憶起自己遺忘的事。卻一無所獲。
惟有莫名的不安,始終籠罩在心頭……
之後,時隔數日。
在一個美好的早晨,露西像往常一樣推門而出時,發現了一件令她意想不到的事。
「早上好,親愛的露西小姐。」
「你……?!」
她眼前這個手捧玫瑰花束、似乎已在門外恭候多時的男人,赫然竟是那個瘋子科學家——黑傑森博士。
「我放棄了研究吸血鬼、服下你給我的葯變回了人類。這些全都做到就可以來見你了,對嗎?」
露西愣了愣,想起自己初遇黑傑森的那天,確實說過類似的話。但很顯然,那番話的真實含義已經被聽者給擅自曲解了。
這算哪門子曲解啊?我那番話的意思明顯是讓你別再出現吧?
露西撇撇嘴,面對著眼前手捧鮮花、笑容滿面的黑傑森,一時間有些搞不清楚狀況。
「呃……你專程來找我,到底有什麼事?還帶著花……」
黑傑森被這麼一問,立刻滿心歡喜的舉起手中的玫瑰花束,向露西表白了心中的愛意。
「噢噢~親愛的露西小姐,這束花當然是獻給你的。自從我們邂逅的那天起,你那威風凜凜的形象就一直盤旋在我腦海當中……」
這傢伙在說什麼啊?腦子進水了嗎?就算他記性奇差,忘了自己半年前綁架過佛瑞德的事。也不可能這麼快就不記得我前兩天剛剛痛扁過他吧?這樣還來表白……
露西瞅著黑傑森,眼神就像在看一個精神病人。
她半晌無語,腦子裡翻過好幾個念頭。最終匯聚成一句話——
「……你有病么?」
「沒錯!正是如此!自從遇見露西小姐,我便患上了名為『愛情』的不治之症!當你那熱情如火的一吻落在我脖子上時,便註定了這段美好的戀情!」
黑傑森用他那隻冰冷的機械手按在心口,滔滔不絕的向露西傾述他心目中「兩人墜入愛河」的經過。
——當時就不該把「梵尼西林-D」留給這傢伙!由他被晒成灰!
露西眯起眼,神色不善的瞪著黑傑森。
對方卻對近在眼前的危險氛圍渾然不覺。仍然高舉著手中的玫瑰,喋喋不休的傳達著愛的妄想。
終於,在黑傑森自作多情且極盡肉麻的「愛情攻勢」下——露西忍無可忍的再度將他一通海扁。
「去死啦!噁心的變態!」
「誰和你相愛了!」
「我警告你不許再出現!」
然而,露西的暴力警告明顯沒能取得預期的效果。
自那之後,黑傑森每天都徘徊在她的住所附近。而且還逐漸掌握了時間規律,多次於被揍之前逃之夭夭。
其韌性及持久力,著實令被騷擾者不勝其擾。
而這個時候的佛瑞德,也遇到了愛情方面的麻煩。或者該說——挫折。
「真抱歉,舅舅……我……我們,其實……」
斯緹儂宅的後院,傑姆支支吾吾卻難掩喜悅的對佛瑞德解釋著。
「小草和我……我們在一起已經有一段日子了……我真的很愛她,她也很愛我。我發過誓會好好珍惜她,我們在一起一定會很幸福的。所以……」
小草在佛瑞德失蹤期間,和傑姆墜入了愛河。甚至為了他放棄了永生的執念,重新變回人類。看到他們幸福的相依在一起,佛瑞德的心陣陣抽痛。
他偏過頭去,沉默了半晌。最終,還是放棄般的道出了違心的祝福。
「……我明白了。祝你們幸福……」
佛瑞德說完這句話,便轉身走了。
身後那濃情蜜意的兩人之間顯然容不下第三者。他只能草草收拾好自己的沮喪與不甘,匆匆離去。
佛瑞德的心情太過沉重,滿腦子只想著要儘快逃離。以至於忽略了身後那輕微的開門聲。
「……」
貝麗兒注視著佛瑞德的背影,忍住了想要開口叫他的衝動,就這樣默默目送著最愛的人離去。
她知道,他需要時間來消化小草和傑姆的事。
而自己……也需要時間來平復那巨大的失落與哀傷。
於是,就這樣……在順利過了「前男友」及「男方父母」兩道關卡後,小草和傑姆的戀情水到渠成。
一年後,兩人在眾人的祝福聲中舉行了婚禮。
本不想出席的佛瑞德,被露西半強迫的拉來了之後,便始終默默的佇立在人群的最後方。
他就這麼站著,遙望著一身新娘禮服的小草。感覺兩人過去在一起數十年的時光,如夢般飄渺。
而他曾許下的要照顧她一生的承諾,也已無法兌現。
不,或許……自他突然失蹤時起,便已違背了承諾。那麼,小草會另尋幸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眼前,新娘切下一塊結婚蛋糕,嬉笑著塞進新郎嘴裡。
「嗷唔嗚……」
「啊哈哈!」
佛瑞德注視著與新郎歡鬧的昔日戀人,看著她洋溢著快樂的表情,心下黯然。
正當佛瑞德沮喪得深陷低谷時,忽然感覺到迎面而來的視線。他抬起頭,就看見露西正抱臂瞪視著自己。
佛瑞德猛然想起露西曾告誡過自己的話——「要麼把她搶回來,要麼就爽快放棄、不許後悔!」再聯繫上她此刻一言不發的瞪視,明白無誤的傳達了一個訊息:敢說半句後悔的話我現在就揍死你!
「我……沒有後悔……」
佛瑞德無奈的撓了撓頭,卻也在露西的威壓下理清了思緒:的確是自己主動放棄了奪回小草的機會,將她拱手讓給了傑姆。事到如今再沒有反悔的可能,也沒有必要——他不願、也不可能去破壞小草的幸福。
不過,雖然理智上能夠給出一堆說服自己的理由。但他與小草幾十年的感情終究無法說放就立刻放下。
佛瑞德坐在角落裡,一杯接一杯的灌著悶酒。頭一次痛恨起自己怎麼喝也醉不了的吸血鬼體質。
「晚上好。請問……我可以坐在這裡嗎?」
這時候,忽然有一個熟悉的聲音柔柔的響起。
佛瑞德一愣,就見一個身穿淡粉色禮服的少女飄然來到了自己眼前。
她輕輕拉出椅子,在他身旁坐下。
少女盤起了頭髮,露出光潔的額頭與明亮的藍眼睛。略施脂粉的臉龐較往日的素顏顯得更加楚楚動人。
佛瑞德在抬眼的瞬間,已不自禁的看呆了。
他呆了呆,差點脫口叫出那個熟悉的名字。但忽然又覺得不大敢肯定,於是已到嘴邊的呼喚臨時變成了詢問,且語氣也有些遲疑。
「那個……對不起,如果認錯人的話,我可以道歉……你……你是貝麗兒嗎?」
小心翼翼的態度逗得少女忍俊不住、笑出了聲。
「當然是我呀,佛瑞德舅舅。好久不見了呢。你該不會已經忘了我的長相了吧?」
她笑嘻嘻的望著佛瑞德,故意拿他的記性來打趣。
真要說起來,這也是貝麗兒心裡最大的怨念——所以既然有機會「報復」,自然是不會輕易放過。哪怕只是在口頭上小小逗弄他一下。
「貝麗兒?真的是你?天哪!太叫人難以置信了!你變得好漂亮,我差點就以為自己認錯人了!」
有道是女大十八變。尤其是戀愛中的少女,會在不知不覺間如同花卉般盛開,變得越來越明艷動人。
佛瑞德雖不明真相,仍為此驚嘆不已。
「……真的?」貝麗兒注視著佛瑞德,眼神有些複雜的笑了。「你真的覺得……我很漂亮嗎……?」
尋思著佛瑞德的這番稱讚,是否意味著自己在他眼中終於不再只是個孩子,而是一個很有魅力的女性了?
「當然……」佛瑞德剛要回答,突然聽見身後傳來新郎傑姆的驚呼。
「你說什麼?!佛瑞德舅舅也在邀請名單裡面?!」
那音量之大,足以將周圍的注意力全部吸引過去。真是想忽略都不行。
原來傑姆之前一直沉浸在迎娶心上人的幸福中,完全沒有注意到佛瑞德也在邀請名單中。直到落座進餐時,才從小草口中得知這一情況。
小草輕撩披散在肩上的金髮,嫵媚的笑道:「幹嘛呀?傑姆~你不是說過宴請賓客的事全交給我負責嘛~」
「可是,那樣不太好吧……?」傑姆自知適才因過度驚訝而失態,慌忙壓低了聲音。
「這有什麼好不好的呀~就算我和佛瑞德有過交往,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嘛~」
「但、但是,小草……」
「你也不用壓低聲音,因為佛瑞德他現在就在那邊呀~」
「嚇?!」傑姆還待再說,卻被小草接下來的話嚇得二度驚呼。
他匆忙回頭,果然看見佛瑞德就坐在不遠處。
「啊,佛、佛瑞德舅舅……」傑姆登時尷尬無比。他心一慌,脫口而出的話也開始不假思索起來:「那……那個……我剛剛只是隨便說說……絕對沒有不歡迎你來的意思……而且,小草也不是故意甩掉你的,她只是跟我……」
「——哥!!」貝麗兒眼看自己那個傻哥哥一股腦把該說、不該說的話都給說出來了,趕緊打斷他。並厲聲讓他閉嘴:「舅舅已經知道了,你別說了行不行?!」
無奈傑姆這個愣頭青壓根鬧不清楚狀況。非但沒有住口,反倒嚷嚷的更凶了:「幹嘛?!我說錯什麼了呀?!小草跟我之間本來就是順理成章的發展嘛!再說,一開始就是舅舅他自己先丟下小草不管的……」
傑姆的直言不諱讓佛瑞德臉上最後一絲笑容徹底消失了。貝麗兒看的著急不已,想開口制止又生怕再引發哥哥的新一波口沒遮攔大轟炸。
這時,小草用戴著婚戒的手輕撫傑姆的手背。
「好了啦,傑姆~菜都要涼了啦~」她含笑規勸了兩句,便輕易安撫了聒噪的新郎。
佛瑞德心中一痛,直到此刻才無比真切的感受到小草已經離開他,成為另一個男人的妻子了。
「舅……舅舅……」貝麗兒看見佛瑞德此刻的表情,心中忐忑。她忙不迭的開口,試圖轉移佛瑞德的注意力:「你別聽我哥胡說!宴請名單的事,是小草姐姐安排的……我哥不知道這回事,所以剛剛才會那樣大呼小叫。他絕對不是存心想氣你,只是……那個……」
「你、你知道的嘛!我哥這人講話向來都有口無心。」貝麗兒盡量裝出開朗的語氣,一邊滔滔不絕的說些無關緊要的話,一邊小心翼翼的觀察著佛瑞德的表情:「誰叫他從小就是一副沒腦子的樣子啊……做什麼事都笨手笨腳,經常搞砸,有一次甚至還……」
「貝麗兒。」似是察覺到這一點,佛瑞德抬頭勉強對她笑了笑,「今天,謝謝你們的招待。我有點事,先走一步。」
「舅舅……」
「賀禮在大姐那裡。待會麻煩你替我向傑姆和小草說一聲……祝他們新婚快樂。」
「唔,嗯……」
眼看佛瑞德情緒低落得無法再留下去,貝麗兒也不好強求,只能點頭應允。
「……再見。」
「啊!等一下!」但見到佛瑞德當真起身要走,她還是忍不住出聲叫住了他。
「嗯?」
見佛瑞德站住腳回過頭來,貝麗兒的心跳陡然加快。
「那……那個……」她支吾了兩聲,終究還是把真正想說的話咽了回去。
再等一下……現在還不是時候。她在心中對自己說,只要再等一下……就可以告訴他了……
「讓我送你一程吧,舅舅……」
片刻後,發現佛瑞德不見了人影而獨自出來尋找他的露西,在一個轉角偶然目擊到了意外的一幕。
由於距離較遠、且全過程僅僅發生在一瞬間,露西最初的時候並不能確定自己看到的是不是幻覺。
但結合貝麗兒接下來紅著臉轉身逃走的情形來判斷,她吻了佛瑞德的一幕八成是真實、而非幻象。
「……」
露西眼神複雜的注視著這一幕,若有所思。
見佛瑞德表情呆愣的撫著剛被親過的臉頰,她也就打消了上前叫他的想法。徑自轉身離開了那裡。
時間一晃過去了兩個多月。
這天早上,斯緹儂家的小女兒凱瑟琳吵著要吃烤乳酪三明治。向來疼愛她的多特為此離開餐桌去了廚房,卻半晌不見回來。
艾莉諾清楚丈夫的廚藝很好,為小女兒烹制一道早餐不過是舉手之勞,這麼久沒完工著實有些奇怪。
一方面懷著這樣的疑惑,一方面也是拗不過凱瑟琳的再三催促,她只好也起身前往廚房查看究竟。
爐子上的靠乳酪三明治已經燒焦,冒出陣陣黑煙。多特垂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動不動。
艾莉諾站在門口愣了愣,忽然有種非常不詳的預感。
她連聲呼喚丈夫的名字,卻始終沒有得到回應……
一個星期後——
在自家門口,露西帶著簡易的行李,回頭囑咐完一些瑣碎的事後,便走向了預定去機場的計程車。
「屋裡剩下的衣服記得幫我疊放整齊一點。全都放進第二排的抽屜里。」
「……大姐……」
「……什麼?」
「那個……」
「啊、計程車來了,我得走了。」
佛瑞德好幾次欲言又止,見露西提著行李頭也不回的上了計程車,登時急了。
「大姐,你真的不去一趟嗎?葬禮那天,也只有你一個人沒到場。現在又這麼匆忙打點……突然就說要去長期旅行……」
「沒辦法呀。班機時間卡得緊,不走不成了。」
但就算他開了口,露西依然置若罔聞的關上了車門,並叫司機立刻開車。
佛瑞德眼看計程車發動,忙不迭的追在後面呼喊。
「等一下,大姐!你還沒說清楚,究竟要到哪裡去旅行?」
他並非完全不了解露西突然要去旅行的理由,只是對她連目的地都沒有透露的反常舉動感到不安。
[……去哪裡都無所謂。]
[只要是沒有悲傷的地方……哪裡都無所謂……]
露西沒有回答佛瑞德的問題,就這樣沉默著遠去。
——她並非不想回答,而是無法回答。
***
其實,由於各方面原因,佛瑞德原本打定主意自婚宴後就不再造訪斯緹儂宅的。
但誰料到,一周前的那個早晨,多特竟會毫無徵兆的猝死在自家廚房內。
佛瑞德到訪時,接待他的是已嫁為人婦的小草。
傑姆在葬禮後由於公事不得不出差幾天,臨行時自費攜深陷悲痛的母親和年幼的小妹妹一同外出散心。
他們走後,這個家裡就只剩下了兩個人。
得知貝麗兒已經睡下後,佛瑞德仍覺得有些不放心,遂提出想去看看她。
小草在領他上二樓的途中,一直絮絮叨叨的發著牢騷,看上去相當不滿的樣子。
「剛渡完蜜月回來就發生喪事……坦白講我是覺得挺倒霉的。」
「傑姆說媽媽年紀大了、妹妹還小,遇到這種事情不容易承受什麼的……丟下我帶著那兩人老大遠的跑出去散心了。」
「開什麼玩笑,我們可是新婚哎!哪有人會丟下新婚妻子不管的!居然這麼快就把我當成黃臉婆來對待了,真的很過分對不對?」
「你也知道,我在家務事方面完全不行……他們這一走,很多事情都丟下來……一堆接著一堆的麻煩要處理……」
佛瑞德一直耐心的聽著。直到小草提到貝麗兒,這才主動開口詢問了兩句。
得知她這一周以來除了要兼顧學業和家務、還要照顧媽媽和妹妹時,他的擔心之情溢於言表。略顯急切的推門進了貝麗兒的卧室。
小草注視著佛瑞德的背影,直到眼前的門扉闔上。她不自禁的嘆息一聲,露出了悵然的表情。
***
佛瑞德放輕腳步,悄無聲息的走近床榻。
他是如此小心翼翼,唯恐驚擾了睡夢中的少女。
在瞥見她略顯憔悴的容顏、及眼角未乾的淚痕時,他早已停止跳動的心臟在一瞬間縮緊。
他幾乎能想像的到,每天她是如何強忍著悲傷打理好這個家,待到夜深人靜時才獨自躲在被窩裡哭泣。
記憶中,他曾經無數次凝視著睡夢中的她。
那時候的她,看起來或幸福,或甜蜜。總是帶著淺淺的笑意,睡得那樣香甜……
從沒有哪一次,是眼前這般悲傷的容顏。從沒有哪一次,如此強烈的撼動了他的心……
[怎麼回事……這種感覺究竟是……]
從她出生的那一刻起……他便一直注視著她。
她的眸、她的笑、她的聲音……她的一舉一動、一點一滴……越來越多的映入他的眼帘,越來越多的佔據了他的靈魂。
早該意識到……這世上再沒有第二個人能如她這般讓他深銘於心頭。
早該意識到……他根本不願放她離開,根本不願把她讓給任何人。
[我只希望你能永遠在我身邊……]
佛瑞德思索著,不由自主的,向她靠近……
當他閉上眼的一瞬間,婚宴那晚貝麗兒讓他閉上眼睛後,對他低語的那番話再度於耳畔迴響起來——
「……身穿白紗是全世界所有女孩的夢想……」
「可是你知道嗎?舅舅,我永遠都無法成為新娘。」
「……因為……」
「……我一直……」
「……一直……」
[……貝麗兒……]
這一刻,他埋藏於內心深處的那些感情……對她的愛戀、思慕與疼惜,終於再也抑制不住的滿溢而出。
在意識到之前,他已經情不自禁的吻上了她的唇。
剎那間,這十七年來與貝麗兒共渡的數不清的畫面紛紛在佛瑞德的腦海中閃現。
「……舅舅……」
「……佛瑞德舅舅……」
「……我最喜歡你了……」
「……最喜歡了……」
「我愛你呀,舅舅。」
他的思緒亂成一團,卻又在轉瞬間變得異常清晰。猛然間意識到,此刻正在發生的事。
[……我……我到底在做什麼……居然對自己的外甥女……]
幾乎在同一時間,罪惡感蜂擁而至。佛瑞德觸電似的站起身,迅速退離床邊。遙望著依然熟睡的貝麗兒,心亂如麻。
[居然在這種時候……做出這種事情……我實在是……實在是……]
想到這裡,佛瑞德不禁對自己生出前所未有的厭惡。深恐內心的醜惡會玷污了貝麗兒,他再不敢繼續滯留。心慌意亂的轉過身,就那樣頭也不回的逃了出去……
佛瑞德沒有料到的是——在他離開後,聽到房門闔上的同時,貝麗兒竟然「騰」地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
噗通!噗通!噗通!
她的心跳得飛快,險些不敢相信剛剛發生的事。
然後,殘留在嘴唇上的觸感是那樣的真切……她用顫抖的指尖輕觸後,終於確認了那一吻不是夢。
「佛瑞德……」
她目光閃了閃,喃喃補上兩個字。
「……舅舅。」
***
「很抱歉,我現在不在家。如您有要事請留言……」
另一頭傳來機械的語音回復,貝麗兒無奈的掛斷了電話。
本以為那晚的一吻會成為改變彼此關係的契機。可是自那之後,佛瑞德的態度卻逐漸變得生疏起來。雖然看似若無其事,但他的確在迴避著貝麗兒。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一個月後,貝麗兒意識到自己再不採取些行動的話,佛瑞德或許會就此離自己遠去。
「呃……貝、貝麗兒……你怎麼來了……?」
然而,當她敲開佛瑞德的家門,想像過去那樣擁抱他時……他卻反射性的退後一大步,避開了她的碰觸。
貝麗兒一瞬間露出了受傷的表情,佛瑞德眼中亦閃過一絲不忍。兩人卻都硬生生的止住了。
只有佛瑞德自己知道——那晚之後,他的內心有多麼煎熬。
想要在貝麗兒身邊,卻又不能過分接近……想要給貝麗兒關懷,卻又不能過分親昵……對她的愛,簡直變成了一種永無止盡的折磨。
「這麼遠的路……你一定渴了吧?我……我去幫你倒點喝的。」
「嗯……謝謝你,舅舅……」
貝麗兒何嘗不明白他的痛苦?她忍耐了一個月,正是為了給他時間理清思緒。
但如果等待換來的結果就是這樣與佛瑞德別離……那麼無論如何,她都萬萬不能接受。
她不是沒有想過直接道破佛瑞德吻了自己的事。
但她實在無法承擔那樣做的風險——尤其是在看到他明明近在眼前、卻彷彿隨時都會消失的背影之後。
貝麗兒有種感覺,如果她貿然捅破兩人之間隔著的那層窗戶紙……佛瑞德也許就會逃走,永遠不再回來。
可這樣拖延下去也不是辦法——人類畢竟不同於吸血鬼,她必須在有限的時間裡極盡所能。
「舅……」
而正當貝麗兒打算孤注一擲時,門外突然傳來了一記剎車聲,及時打斷了她剛起頭的呼喚。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出門去查看究竟。
出現在他們眼前的,赫然竟是旅行歸來的露西。
她的變化之大足以令人驚掉下巴——當然不是指妝容上的改變,而是指此刻她懷中所抱的「那個」。
「……大姐?」
露西看著佛瑞德一臉震驚的表情,輕輕拍了拍懷中的嬰孩,若無其事的笑了。
——「我回來了。」
聲明:
本作品中的圖片均使用遊戲軟體《The Sims2》製作。
本作品中的故事內容、人物形象均為原創。
本作品不是其他任何作品的同人作品。
本作品為完全虛構的故事,其中的一切內容均與現實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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