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讀經典之25言語二賢
本次乾貨筆記
孔子言語科中的兩位代表人物——宰我與子貢,他們和顏淵是一個輩分,先說排名靠前的宰我,宰我名叫宰予,字子我,春秋末魯國人,小孔子29歲,曾跟隨孔子周遊列國,遊歷期間經常受孔子派遣,出使各國,可見其能言善辯。有關宰我的事迹我們在《三年之喪》那一期節目提到過,知道他是個杠頭,就是愛抬杠,反對三年之喪這個禮制習俗,惹得孔子氣氛難耐;而且還因為晝侵,就是白天睡大覺,挨了孔子一句名罵,至今仍常被引用:「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圬也。」其實仔細想想,孔子就真的痛恨宰我嗎?不是,而是對「能說會道」又恨又愛。因為「能說會道」有兩大壞處:一是食言自肥,說了做不到,光便宜自己,丟人;二是說話不得體,把事辦砸了,得罪人!不管是丟人還是得罪人,總是無法實現自己最初的訴求,還容易被別人冠以「遊說」之嫌,孔子周遊列國就惹了別人的誤會:
微生畝謂孔子曰:「丘何為是棲棲者與?無乃為佞乎?」孔子曰:「非敢為佞也,疾固也。」
微生畝,複姓微生,名畝,春秋時魯國的隱士。他對孔子說:「你為什麼這樣忙忙碌碌的呢?不是要逞你的口才嗎?」孔子道:「不是我賣弄口才,而是痛恨他們太頑固。」你看,不管怎麼解釋,都脫不開「逞口舌之快」的嫌疑,可是也沒有辦法,時代不同了,戰國時代就要來臨了,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社會轉型期,你如果笨嘴拙舌,如何能宣傳自己的思想,施展自己的抱負。所以孔子開設言語科,就是培養弟子好好說話,善於主持儀式,處理場面上的事兒,提高學員的政治才能或外交才能。當然,孔子的周遊列國也開啟了諸子的遊說之風氣。
相較於宰我,子貢似乎更受孔子的喜愛,首先子貢愛提問,整部《論語》中,子貢向孔子請教問題的次數是最多的,一會兒問君子,一會兒問士,一會兒又問「為文」等等。其次,子貢善於提問,有時直白,有時巧妙,要看情況,舉個例子:
冉有曰:「夫子為衛君乎?」子貢曰:「諾;吾將問之。」 入,曰:「伯夷、叔齊何人也?」曰:「古之賢人也。」曰:「怨乎?」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 出,曰:「夫子不為也。」
衛國國君昏庸無能,夫子去衛國,還受到了衛君夫人南子的接見,於是冉有懷疑夫子要幫助衛國干一番事業,可夫子是講究「危邦不入,亂邦不居」的,冉有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子貢,子貢也有疑問啊!於是答應冉有去直接問老師,可當他提問時,沒有直接說老師你會不會留在衛國幫他們治理國家,而是問老師對伯夷和叔齊的看法,這裡有個「兄弟讓國有夷齊」的故事,是說商朝時期,有個叫孤竹國的地方,就在今天的秦皇島一帶,孤竹國國君有三個兒子,大兒子叫伯夷,小兒子叫叔齊。孤竹國君生前有意立叔齊為嗣子,繼承他的事業。後來孤竹國君死了,按照當時的常禮,應該由大兒子即位。但清廉自守的伯夷卻說:「應該尊重父親生前的遺願,讓叔齊來做國君吧。」於是他放棄君位,逃到孤竹國外。大家請叔齊作國君,叔齊說:「我如當了國君,於兄弟不義,於禮制不合。」於是也逃到孤竹國外,和他的哥哥一起過流亡生活。所以子貢提到這件事兒,夫子直接回答:他們是古代有才德的人。子貢又問道:老師,伯夷、叔齊他們之間有怨恨嗎?夫子回答:他們想要仁德,也都得到了高尚的評價,還怨恨什麼呢?子貢馬上就判斷出夫子的想法,回來對冉有說:老師不會去幫衛國做事的。
從這個故事是否加深了你對子貢才能的認知,那就讓我們重新認識一下:子貢複姓端木,名賜,字子貢,春秋末年衛國,下孔子31歲,是孔子「授業身通」的弟子之一,不僅學業厲害,而且在政績方面也有突出的成就,還善於理財經商,晚年還像恩師孔子一樣教書育人,真箇是跨界高手,魯國三桓之一的叔孫武叔就曾說過,子貢比他的老師孔子要高明:
叔孫武叔語大夫於朝曰:「子貢賢於仲尼。」子服景伯以告子貢。子貢曰:「譬之宮牆,賜之牆也及肩,窺見室家之好。夫子之牆數仞,不得其門而入,不見宗廟之美,百官之富。得其門者或寡矣。夫子之雲,不亦宜乎!」
叔孫武叔在朝廷中對官員們說:「子貢比他老師仲尼要強些。」子貢的學生魯國大夫子服景伯便把這話告訴子貢。子貢說道:「如果拿房屋的圍牆作比喻,我家的圍牆只有肩膀那麼高,誰都可以探望到房屋的美好。我老師的圍牆卻有幾丈高,找不到大門走進去,就看不到他那宗廟的雄偉,房舍的多種多樣。能夠找著大門的人或許不多罷,那麼,武叔他老人家的這話,不也是自然的嗎?」這裡就表現出子貢的「善答」,也善於維護老師的尊嚴,尤其是那一次叔孫武叔毀仲尼,子貢的回答對老師孔子就更加追捧了:他人之賢者,丘陵也,猶可逾也;仲尼,日月也,無得而逾焉。人雖欲自絕,其何傷於日月乎?多見其不知量也!
可是孔子對子貢的評價並不高,至少比不過顏淵,他認為子貢雖然有本事,頂多算個器,所謂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是什麼器呢?瑚璉,就是盛飯的傢伙。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子貢當時希望「我不欲人之加諸我也,吾亦欲無加諸人。」意思是說,「我不想別人欺侮我,我也不想欺侮別人。」孔子認為子貢還做不到「恕」,所以說「賜也,非爾所及也。」當然對比顏淵和子貢,孔子也不得不承認:
子曰:「回也其庶乎,屢空。賜不受命,而貨殖焉;億則屢中。」
夫子肯定了顏回的學問,但卻遺憾顏回的貧窮。而子貢雖然不去做官,去經商了,但他每次都能獲得成功,子貢的社會活動能力和頭腦非同一般。但不管如何,孔子對言語科中的「佞」,也就是「能說會道」始終不太喜歡,又不得不適應,這也是宰我、子貢儘管能力非凡,卻「不受待見」的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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