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外婆不在家

外婆家住的地方叫「王家山」，不過我記得那裡好像沒有姓王的人家，反倒是有好幾戶姓邱的人家。

我說不清「王家山」到底在哪裡——我不知道它屬於哪個鄉哪個村，也沒辦法在谷歌衛星圖上準確標註它的位置；但如果讓我走去，我還是不會走錯：先坐船到平頭嶺，過了街走一段山路，就是我二舅舅家，再從二舅舅家上幾個嶺，就是王家山了。

（圖片是我在網上找的太湖山區，有點類似外婆家那個山坳，但沒有圖上那麼多戶人家）

外婆家門口有一個挺大的水塘，斜對面是一座長得像官帽子的山，山腳下據說是個茶場。這些地方按說都是孩子們的樂園，可是我自小喜靜不喜動，絕大多數時候都是搬把椅子坐在門口，看舅舅們留在家裡的各種書，一看就是半天。

我記事的時候，外公已經去世多年，兩個舅舅也都在外謀生，沒有什麼鄰居串門，絕大多數時間裡，都只有我和外婆兩個人在家。每天，她做飯，喊我吃飯，吃完飯看書看電視，然後她再做飯，我再吃飯，吃完飯再看書看電視，就這麼一天天的過。

說不清是哪一年的正月初幾，外婆一大早起來，做好飯、準備好一大碟子零食，給火桶（太湖縣山區流行的一種烤火用的傢具，一般靠未充分燃燒的木炭取暖驅寒）里鏟上火炭，告訴我說她要去她的外婆家拜年，中午讓我自己湊合著吃一頓。我窩在床上答應了一聲，不一會又睡著了。

（這就是火桶）

起床，上廁所，刷牙洗臉，早餐是扣在一個盆里的，我吃的時候餘溫尚在。吃完飯就坐在火桶里看電視，電視看膩了就看書。舅舅們留在家裡的主要是當年他們讀書時候的教材，我只看得懂語文和歷史，而且絕大部分看過就忘了。

不知道幾點，反正大概到了中午吧，我走到廚房，在灶里燒起了柴火，把早上吃剩下的紅燒肉和米飯放在一起炒，炒了滿滿一大碗，然後一邊看電視一邊吃飯。吃完飯把碗和筷子放到灶台上，繼續看電視。

（土灶台大概是這個樣子，不過我外婆弄得比圖上的要乾淨得多）

碟子里的零食有葵花籽、米糖、花豆和霜果（後兩種零食也是太湖方言叫法，具體是什麼我不知道，總之挺好吃），我一邊看電視一邊吃，大概吃到碟子見底了，外婆也就回來了。

我不記得那天外婆是啥時候回來的，反正應該是天黑之前。我想，她應該跟她的親戚說了，外孫還在家裡等她回去做飯呢。外婆誇我能幹，會自己做飯了，然後開始做晚飯。

讀高中以前，每年暑假寒假，我都要在外婆家住上一段時間。那時候沒有電腦，沒有手機，電視只有17吋只能看兩三個台，可我從來沒有覺得空虛無聊，從來沒有覺得孤獨惶恐。在之後的十幾二十年里，我家搬過好幾次，我自己也從老家到了南寧讀大學、讀研究生、工作，即使現在有了自己的房子，但我再也沒有在任何一個地方找回那些日子的安心和踏實。

我的外婆，她已經去世了。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