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處以禮，才能逢凶化吉
「禮」重視「分」，「樂」重視「和」。
人生就是要有分有和，才能有適當的關係，保持長期穩定的秩序。
文丨傅佩榮
1
相處以「禮」，相悅以「樂」
「履」字，即依禮而行，但是「履」和「禮」二字要分開。
「履」代表鞋子，代表走路。
人生就是走路，西方人很喜歡說：人生就是旅行。
正因為人生就是旅行，所以我們才說生命在天地之間只是一個過客，不是歸人。
因此，這時就要注意到禮儀、禮節、禮貌。
人與人相處，為什麼要講「禮」？
古代講究「禮樂」，講「禮」，使人與人之間分得很清楚，例如「長幼尊卑」。
一提到長幼尊卑，就覺得很嚴肅。
我們小時候看到長輩都會很緊張，大人說話，小孩子不能插口；
吃飯時大人沒動筷子，小孩子不能吃，這些都是我們小時候學到的禮。
可見，禮的原則是「分」。
為什麼要分？
因為人與人不能夠一天到晚打成一片，沒有規矩怎麼建立人間的秩序呢？
「禮」也是規規矩矩的態度。
一談到「禮」，首先就要鑒定身份：你是什麼身份，我是什麼角色，我們之間應當如何。
「應當」兩個字就代表規矩，一定要遵守。
孔子教學生顏淵時就說：「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
視、聽、言、動，都要按照「禮」來做。
孔子自己也不例外，他說他自己「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到了七十歲才能「從心所欲」而不會違背規矩。
他在七十歲以前，「從心所欲」偶爾還會「逾矩」。
孔子很誠實，我們差遠了，「從心所欲」必定「逾矩」，一「從心所欲」，就違背規矩。
規矩包括禮儀和規範，人活在世界上，不能沒有規範，因為人有自由。
有自由而沒有規範，將會形成災難，每個人都以私害公、以權謀私。
這樣一來，社會怎麼辦？
「樂」則是「和」，「和」就要靠音樂。
我們都有這樣的經驗：
上班時很緊張，忽然有人放音樂，心情馬上就輕鬆了；老闆、員工很親切、很愉快，大家有了默契，情感就變得比較協調了，這就叫做「和諧」。
「禮」重視「分」，「樂」重視「和」，人生就是要有分有和，才能有適當的關係，保持長期穩定的秩序。
2
有規矩，不緊張
說到履卦，它的卦辭特別提醒我們「履虎尾」，踩到老虎的尾巴。
履卦卦辭說：「履。履虎尾，不咥人，亨。」意即：「履卦。踩在老虎尾巴上，老虎不咬人，通達。」
《易經》的卦辭中很少會出現老虎，但在「履卦」中出現了。
履卦卦象是「天澤履」，六爻只有六三是陰爻，其他五個是陽爻。
我們還記得，當出現五個同樣的爻和另外一個不一樣的爻時，這個不一樣的爻就會變成主爻。
在履卦當中，六三是唯一的陰爻，因此就成了主爻。
六三是陰，面對一個卦裡面五個陽爻，壓力很大，因此要重視禮儀。
面對很多人時，尤其是面對長輩的時候，就好像踩在老虎尾巴上，但是老虎不咬人，為什麼？因為你有禮貌。
面對長輩、老師、父母親，要小心按照禮儀規範，該怎麼說話、怎麼做事、手腳該怎麼擺，都得照規矩來。
如此一來，就算你踩到老虎尾巴，它也不會咬你，因為你有規矩。
3
從危險中完成挑戰
有時候，人站在一個高的位置，要對付底下的人很容易，我在美國讀書的時候也碰到過類似的情況。
當時我有兩位指導教授，在臨近畢業時，其中一位教授對我說，他們兩人打過電話商量到底要不要讓我順利畢業。
他跟我講話的時候，臉上有一股殺氣，我看了很緊張，因為在美國讀書壓力很大，「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外國人的心根本猜不透。
我的指導教授是從比利時來的，情緒智商很差，喜怒哀樂陰晴不定，同學們給他起了個綽號叫做「最不可預測的人」。
我曾經親眼看到他把一個博士班學生寫的三百頁論文丟在地上，這要是發生在中國還得了，一定會有人立刻找來報社記者，說教授欺負學生。
但在美國沒那回事，他堂堂一個耶魯大學的講座教授，把博士生的三百頁論文丟在地上，學生還得低頭撿起來回去重寫。
這說明人在年輕的時候，尤其當學生、晚輩時，確實很危險，只能自求多福，從危險中完成挑戰。
可見，「履卦」和我們這一生怎麼走路、做人處事、一輩子的發展，都有關係。
有禮儀、禮節、禮貌，就可以走遍天下。
4
至少要堅持原則
「履卦」走到最後，才出現「元吉」：「上九。視履考祥，其旋元吉。」
意即：「上九。審視走過的路，考察吉凶禍福，如此返回最為吉祥。」
換句話說，「履」（禮）要堅持一生，不能說到了中年了，已經當上基層主管了，就不要「履」了。
不行，「履」要一輩子做到，尤其到老也是一樣。
因為老人家需要年輕人來照顧、奉養，這時也要按規矩來。
規矩對人來說，的確是一種束縛，但如果沒有這個束縛，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
從這個角度來思考，就知道「履卦」有它的用意。
「履」就是走路，代表人的一生，你這一生要怎麼走？
按照禮儀，否則就好像踩在老虎尾巴上。
古人常說「伴君如伴虎」，意思是指不要以為在帝王身邊，權力就很大；權力越大，危險程度也就越高。
因此，要懂得按規矩辦事，只要照規矩來，就沒有人能怪你。
《孟子》里有一段話，說齊景公打獵的時候，叫一個獵場的管理員過來，但是他用的方法不對。
獵場管理員的官位很低，國君叫他的時候，只要拿下皮帽一揮，獵場管理員就會過來。
結果齊景公用旗子一揮，叫管理員過來，而揮旗其實是代表叫將軍過來。
揮旗子、帽子，或其他代表的信物，用意是呼叫不同的人過來。
揮旗子叫獵場小官過來，他當然不敢來，因為他知道要是來了，就會被殺頭——因為不守規矩。
但是另一方面，國君呼叫若是不到，也會面臨殺頭的危險。
孟子講這段話時，特別引用孔子稱讚這個小官的話：「志士不忘在溝壑，勇士不忘喪其元。」
孔子稱讚獵場小吏堅持的對，不是他所應該接受的召喚之禮，就不前往。
他就是不去，因為他知道橫豎都是死，至少要堅持原則。
由此可見，「履」（禮）真的很重要，中國被稱為禮儀之邦是有道理的。
2018.02.27
本期編輯丨花尚君審校丨相 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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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魯大學哲學博士、台大哲學系教授傅佩榮
最通俗地解讀《易經》，教你掌握人生奧秘
本文選自《易經與人生》
傅佩榮丨著
東方出版社丨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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