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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八事件始末

我力求用最簡單的句子複述二二八事件,因此竭力省掉不必要的人物,其中難免有疏忽之處,請讀者見諒。如果對二二八事件感興趣,褚靜濤著《二二八事件研究》是一個很好的選擇。如果想要感性地了解整個事件經過,侯孝賢導演的電影《悲情城市》、楊渡策劃拍攝的紀錄片《還原二二八》都是很好的選擇,youtube上都可以直接觀看。

美麗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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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祖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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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4年甲午戰敗,清廷被迫割讓台灣於日本。台灣住民強烈反對,建立台灣民主國抵抗,不敵、淪陷,日治時期開始。1945年日本投降,蔣介石委派陳儀前往台灣受降,並佔領台灣及澎湖列島。是為台灣光復。

國民政府接管台灣以後,集權、腐敗泛濫不絕,政府任人唯親,軍隊紀律渙散,進而通貨膨脹、糧食匱乏、失業人口激增。台灣本省人此時處在一種尷尬的境地,他們已由日本統治51年,此時不知道是作為戰敗國被「敵國」佔領,還是作為戰勝國回到「祖國」懷抱。

國民黨軍隊以及從大陸來的外省人佔據絕對的權力,他們瞧不起被日本「奴化」的台灣人,加上語言不通,雙方隔閡日深,歧視、霸凌時有發生。當時台灣流傳一首打油詩:「盟軍轟炸驚天動地,台灣光復歡天喜地,官員接收花天酒地,政治混亂黑天暗地,民生痛苦呼天喚地。」

更有「狗去豬來」一句,認為日本人是狗,國民黨是豬;狗還會看門,豬則只會吃喝。

使矛盾更加激化的是國民政府的經濟壟斷政策,他們將日本留下來的237家企業、600多個單位交由外省人經營,將樟腦、火柴、酒、煙等物品由「專賣局」專賣,而米、糖、鹽、鳳梨、石炭、鋁、煤油、水泥等物則只能由「貿易局」貿易。這直接引發了後來的「二二八事件」。

1947年2月27日,《民報》社論這樣寫道:

貧者越貧,富者越富,其中間的距離加緊地在離開,這種社會實在太危險了。社會階層的分化和對立,這是社會不安的根源。這個趨勢走到極端,便會成為整個社會的動亂。

一語成讖。

就在這天下午七點半左右,台灣省專賣局台北分局查緝員傅學通等六人會同四名警察,在台北市南京西路天馬茶房前,查獲中年寡婦林江邁在販賣私煙。

查緝員要沒收她的所有香煙和身上錢財,林江邁跪地苦苦哀求,圍觀民眾也紛紛求情;查緝員不允。林江邁抱住不放,查緝員不耐煩,用手槍槍柄敲擊林江邁頭部;林江邁血流如注,暈厥在地。

圍觀民眾群情激奮,有人喊「打」,一呼百應。眾查緝員分頭逃跑,其中傅學通在逃跑過程中開了兩槍,其中一槍打死了在自家門口看熱鬧的陳文溪(20歲,胸部中彈,送醫後次日死亡)。

六、七百名群眾於是包圍了警察總局,要求嚴懲兇手;警察局表示,六人已送往台北憲兵隊看管。晚上九時許,群眾包圍了憲兵隊,要求交出兇手,憲兵隊不作回應;當晚有小雨,兩方在雨中對峙,到天亮也沒有散開。

2月28日上午,民眾開始遊行,在街頭演講,鼓吹市民抗議政府。部分民眾沖入肇事查緝員所在的專賣局台北分局,毆打職員,當場打死兩人,打傷四人;搗毀辦公器具和玻璃,將煙、酒、火柴等物搬出來焚毀。

這兒有個細節值得一提,台北分局牆上有兩張畫像,一幅是孫中山,一幅是蔣介石;只有蔣介石的像被撕毀。

下午一時,民眾遊行到行政長官公署(今行政院),要求嚴懲兇手,撤銷專賣局。但群眾尚未進到公署廣場,衛兵沒有示警即用機關槍掃射,民眾驚恐萬狀,死傷慘重。

下午二時,民眾聚會於中山公園(今台北新公園),並佔領公園裡面的台灣廣播電台向全台灣廣播,報道事件經過。全台灣先後了解台北的情況,事件蔓延全島。

下午三時,警備總司令部宣布台北臨時戒嚴,並派武裝軍警巡邏,射殺台灣本省人。軍民對峙,引發了之後的全台衝突。

3月1日,台灣鄉紳與民意代表成立「處理委員會」,與陳儀會面。下午5時,陳儀通過台灣廣播電台首次發表談話,同意參議員與政府合組處理委員會處理事宜,並承諾解除戒嚴,及鄰里長具保後釋放市民,但禁止民眾集會遊行。(看過電影《悲情城市》的人對這一幕應該有印象,但電影在時間上有錯誤。)但市民完全不買賬,繼續圍攻憲兵隊,搶奪軍械,包圍警察局,毆打外省人……

陳儀

陳儀暗地裡電請蔣介石調兵鎮壓,表面上則仍然承諾寬大處理。等援軍抵達,陳儀迅速翻臉,指控處理委員會叛亂。

3月8日下午,近萬名國民黨士兵從基隆港和高雄港登錄,並立即武力鎮壓。基隆宣布戒嚴。部隊主力向台北推進,沿途朝人群密集處掃射,「數百人以鐵絲捆綁並推入海中處決,單人則裝入麻布袋丟入海里」

晚上10時30分,行政長官公署下令總攻擊,「在中山堂處理委員會處理各部門事務的二百多名青年學生遭軍隊殺害,開會者遭到逮捕或擊斃」。

次日,台北戒嚴。

之後,基隆市區、八堵、社寮島、宜蘭、嘉義、高雄、屏東等地也發生大規模鎮壓。

再之後,陳儀下令清鄉,清查戶口,搜捕可疑成員,並鼓勵檢舉密報,大規模逮捕、殺害曾參與反抗行動或有嫌疑的人。

屠殺之後,國民政府展開撫慰、善後工作。3月17日蔣介石派遣白崇禧、蔣經國等人前往台灣。白崇禧抵達台灣之後,便宣誓將採行寬大處理、尊重法紀、恢復秩序、進行改革等原則。4月3日,台灣台北地方法院起訴查緝員傅學通等人,誤殺台北市民眾陳文溪的傅學通判處死刑。

二二八事件發生後,國際輿論嘩然。

美國駐華大使司徒雷登嚴厲批評陳儀的鎮壓行為,要求蔣介石彈劾撤換。3月17日,陳儀電請辭職;次日,蔣介石批准,並勉慰陳儀「收復台灣,勞苦功高,不幸變故突起,致告倦勤,殊為遺憾,現擬勉從尊意」。3月22日,國民黨中央將陳儀撤職查辦。5月11日,陳儀返回南京,任國民政府顧問。(1950年因策反湯恩伯降共被槍決。)

5月15日,新任台灣省政府主席抵達台灣,宣布解除戒嚴,結束清鄉,停止新聞、圖書和郵政檢查,廢除交通管制及釋放被捕人員。但軍警仍保持警備,政府也未應民眾要求而對事件有所調查或檢討,亦未對其他受害者有積極補償。

至此,二二八事件告一段落。

但並未終結。

1949年,中華民國政府敗退台灣,海峽兩岸持續軍事對峙,並從1949年5月20日開始全境戒嚴,白色恐怖開始。二二八事件中的許多參與者被逮捕和處決,許多受害者及家屬遭受監視。

1947年3月10日,二二八事件爆發十天以後,蔣介石首次就此事發表談話,指控事件的主要原因是共產黨煽動。此後的幾十年里,中華民國政府一直將二二八事件定性為反政府叛亂行動。長久以來,這一事件一直是禁忌話題,以避免族群衝突為由禁止調查。

1987年,鄭南榕李勝雄陳永興等人組織二二八和平日促進會,對外發表《二二八和平日宣言》,提出公布實情、訂定2月28日為「和平日」等訴求。

和平日促進會之後在各地演講和遊行,遭到政府出動上千名鎮暴部隊阻擋。

在海內外公民團體陸續支持下,成功迫使當時政府逐漸讓步。此後,二二八公義和平運動、口述歷史、民間研究小組、學術研討會紛紛展開,教科書也首度提及此事。

但直到今天,二二八事件的死難人數仍有爭議,一般認為在1萬到2萬左右

1989年,導演侯孝賢執導的電影《悲情城市》發行,是第一部反映二二八事件的電影;影片參加威尼斯影展並獲得最佳影片「金獅獎」,成為首部在世界級三大影展(威尼斯、柏林、戛納)上榮獲首獎的台灣電影,因此未遭禁演或刪剪。

1995年,時任中華民國總統暨中國國民黨主席的李登輝在二二八和平紀念碑落成典禮上,以國家元首身份代表政府致歉。

二二八事件,成為台灣至今無法撫平的傷痕,其中本省人與外省人的隔膜、矛盾、對抗和衝突,造成了直到今天都無法彌合的撕裂。

當我複述這個故事的時候,所能感到的是深深的後怕,以至於失去了冷靜地評論這件事情的能力。因此容許我用台灣作家楊渡策劃拍攝的紀錄片《還原二二八》中立法委員高金素梅的一段話作結(原文不通順之處,一律保留):

新文明到了美洲,大概有億萬個原住民族被殺害了。生命到底是什麼?

新文明到了澳洲,有百分之九十五的毛利人被殺害了。生命到底是什麼?

新文明到了非洲,大概有非常多的當地原住民被抓去當奴隸。生命又是什麼?新文明到了台灣,我們有十幾個民族被消滅了。

如果要談到仇恨的話,我想,台灣的原住人族,怎麼面對我們的莫那魯道(註:台灣民族英雄)長輩?

所以我們的祖先很早就告訴我們,不要以戰止戰,以武制武……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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