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舊夢：毒辣的鳳姐，是個怎樣的母親？

鳳姐巧姐與劉姥姥

儘管整部《紅樓夢》中，鳳姐是漠塵最愛的金釵之一。但也必須承認，鳳姐的毒辣，尤其整治尤二姐過程中，狀告自己的枕邊人賈璉這一齣戲，確實令人覺得過分了。

在情敵和下人面前，鳳姐就是賈璉的小廝興兒所說的那樣：嘴甜心苦，兩面三刀；上頭一臉笑，腳下使絆子；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

然而，對於賈母，鳳姐是合格的執行總經理兼孫媳婦；對於王夫人，是個穩固自身地位的「工具」；對於寶黛釵迎探惜春等人，鳳姐又是個可以暫且依靠的嫂子。

對於賈璉，鳳姐這樣有著強大的身世背景、又聰明又能幹又漂亮的妻子，是值得炫耀的臉面。而在年幼的巧姐面前，鳳姐卻是個讓人意想不到的慈母。

不得不讓人感慨，母性是所有女人共有的。饒是毒辣到不在乎人命的鳳姐，在自己的女兒跟前，也成了溫暖的存在。那麼，鳳姐又是怎樣本色扮演了母親這一人生中最重要的角色的？

大概，巧姐的存在，只是為了襯托賈璉和鳳姐之間的夫妻關係已經走下坡路、及鳳姐不為人知的另一面。而且，《紅樓夢》的主角並非巧姐，而是圍繞巧姐的叔叔賈寶玉及幾個姑姑等人，描繪整個家族是如何從興盛走向敗落的。所以，巧姐的出場次數並不多見。

基本上是以第6回：於是來至東邊這間屋內，乃是賈璉的女兒大姐兒睡覺之所。第7回：擺手兒叫他往東屋裡去。周瑞家的會意，忙躡手躡足往東邊房裡來，只見奶子正拍著大姐兒睡覺呢。第21回：誰知鳳姐之女大姐病了，正亂著請大夫來診脈等類似的方式，將巧姐一筆帶過。而且，42回之前，還出現了幾次類似於「奶子抱著大姐兒帶著巧姐兒另在一車（第29回）」這種比較混亂的方式，42回之後，就只有巧姐而無大姐兒了。

漠塵以為，這大概是作者沒來得及修改的原因。當然，真相已經無人知曉。咱們只是通過巧姐這樣一個存在，來看看作為母親的鳳姐，是如何養育自己的女兒的。

那給漠塵印象最深的，無外乎兩件事情：

第一、巧姐生病，從不信鬼神之類的鳳姐，竟非常虔誠地供奉起痘疹娘娘。

誰知鳳姐之女大姐兒病了，正亂著請大夫診脈。大夫說：「替太太奶奶們道喜，姐兒發熱是見喜了，並非別症。」王夫人鳳姐聽了，忙遣人問：「可好不好？」大夫回道：「症雖險，卻順，倒還不妨。預備桑蟲、豬尾要緊。」鳳姐聽了，登時忙將起來。一面打掃房屋，供奉「痘疹娘娘」；一而傳與家人忌煎炒等物；一面命平兒打點鋪蓋衣服與賈璉隔房；一面又拿大紅尺頭給奶子丫頭親近人等裁衣裳。外面打掃凈室，款留兩位醫生，輪流斟酌診脈下藥，十二日不放家去。賈璉只得搬出外書房來安歇。鳳姐和平兒都跟王夫人日日供奉「娘娘」。（第21回）

「鳳姐聽了，登時忙將起來」，只此幾個字，便將鳳姐的慈母形象，完整地呈現給讀者。忙什麼呢？打掃房屋供奉痘疹娘娘、告訴家人忌煎炒等物、吩咐平兒把賈璉衣物拿到外書房、又讓人給服侍巧姐的奶子丫頭等人裁剪大紅衣服、又是打掃凈室款留醫生十二日。

簡單來說，就是要虔誠供奉，做到忌口、忌與丈夫同房，還得款待醫生，整整十二日。相信做過母親的，都經歷過子女生病時的煎熬和忙碌。然而，能做到像鳳姐這樣的，估計不是特別多。

這個時候，賈璉幹什麼呢？

那賈璉只離了鳳姐，便要尋事，獨寢了兩夜十分難熬，只得暫將小廝內清俊的選來出火。隨後又與人盡可夫的多姑娘鬼混在一起：賈璉便溜進來相會。一見面早已神魂失據，也不及情談款敘，便寬衣動作起來。誰知這媳婦子有天生的奇趣，一經男子挨身，便覺遍體筋骨癱軟，使男子如卧綿上，更兼淫態浪言，壓倒娼妓。賈璉此時恨不得化在他身上。那媳婦子故作浪語，在下說道：「你們姐兒出花兒，供著娘娘，你也該忌兩日，倒為我腌了身子，快離了我這裡罷。」賈璉一面大動，一面喘吁答道：「你就是『娘娘』！那裡還管什麼『娘娘』呢！」（第21回）

賈璉與多姑娘

忽然想起現代社會，很多家庭中都會出現類似的場景：孩子生病，身為媽媽的忙成陀螺，而做爸爸的，該應酬應酬、該玩遊戲玩遊戲、該會小三的會小三。讓他幫個忙，他就說什麼？經歷過的媽媽們，都很清楚吧！

這樣一對比，便覺鳳姐之母愛，是多麼可貴了。儘管作為一部長篇巨著，描寫她們母女之間的互動，以及鳳姐對巧姐的關愛之處，少之又少。但漠塵始終相信，透過供奉痘疹娘娘和下面這件事情，完全可以體現出來，鳳姐在百忙之中，最關心的事情，無外乎女兒的健康成長與平安無事。

第二、為了巧姐，鳳姐甘願親近與她身份地位懸殊的劉姥姥。

在第四十二回，劉姥姥第二次來賈府，非常幸運的被留下來玩了兩天。又好巧不巧的，趕上巧姐再次生病。

鳳姐似乎只能跟劉姥姥說得上關於女兒的話題，而且，一張口，便沒停下來。不僅照著劉姥姥的法子去做了，還央求劉姥姥給女兒起個名字。

熟讀《紅樓夢》的人，都知道鳳姐是不屑於和人打交道的。但凡她交往的，無外乎兩種：

1、有權有勢有錢有可圖的，即對她有利的；

2、類似於賈母、平兒、黛玉、秦可卿，她真心喜歡的。

而劉姥姥，大家都知道，就是一個窮得快吃不上飯的農村老嫗，沒什麼文化，更無顯赫的身份地位。

但是，不知道什麼緣故，第一次見面，鳳姐就給足了劉姥姥面子。大概也給劉姥姥留下了最完美的形象，以至於第二次再相見，二人之間自在也默契了很多。

在劉姥姥面前，鳳姐整個人是放鬆的、不需要戒備的，也不必耍滑頭、玩心計為自己爭取什麼。或許，這也是鳳姐願意親近劉姥姥的一個重要原因。

而且，都是聰明人，鳳姐的聰明在於可以察言觀色、懂得適時擺正自己的態度，而劉姥姥的聰明在於對世事的洞察與明了。聰明人和聰明人打交道，那種旗鼓相當的、互相賞識的感覺，就是爽啊。

板兒和巧姐

恰恰源於鳳姐這無意中種下的善因，為女兒巧姐的未來，培植了善果。雖然比起曾經的繁華富貴，鄉下人的平常生活，實在差得太遠。但巧姐得以平安無事、並依靠自己的雙手去經營人生，未嘗不是安穩和幸福。

曹公利用鳳姐與劉姥姥之間的交流，為巧姐鋪就了安穩、幸福的人生之路。

或許，就是在提醒我們，要多行善事，為子孫後代積累福德。即使極偶然的一次行善，也可為後代帶來福報。正所謂，勿以善小而不為，你以為的小善，對於受助者而言，卻可能是度過危機、或不走邪門歪道的唯一一次機會。

作於2018年2月26日星期一下午2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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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費漠塵，作家、心靈療愈師。著有《18歲女孩應該懂的戀愛規則》，工作之餘撰寫《紅樓夢》、《西遊記》、歷史人物、古詩詞、身心靈、愛情故事等文章。

創建並打理以身心靈及國學與傳統文化為主的蓮文化（ID：lianchenwenhua）及個人寫作後花園蓮心無塵（ID：lianyuhongchen）兩個公眾號，本文首發蓮心無塵，轉載請聯繫作者或後台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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