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紀最偉大的心理學實驗》：群體讓我們盲目愚昧

本書的作者勞倫斯萊特，她不僅是哈佛大學的心理學碩士，更是波士頓大學的教育學博士，然而斯萊特走了一條和其他具有類似學術背景的人截然不同的道路，成為了一位專業作家。本書介紹了10個20世紀心理學的重要研究，作者將原先生硬的科學術語剝去，換以流暢的文字敘述，同時加上個性化的寫作風格也將原本艱澀難懂、難以親近的心理學研究變得淺顯可親。本文將著重解讀和記錄其中幾個有趣的實驗，分別是斯金納箱實驗、達利和拉丹的旁觀者效應實驗以及哈洛的親子依戀實驗。

一、斯金納箱實驗

說起斯金納，你可能不知道，他是美國新行為主義的代表人物，也是20世紀招致最多抨擊與非議的心理學家，因為相傳他曾經把自己的女兒養在試驗箱里長達2年之久，他的動物實驗不僅廣為人知，也讓世人見識到「獎賞」與「強化」對於塑造行為的重大影響，同時也奠定了他在心理學的領導地位。

什麼是斯金納箱實驗呢，斯金納在實驗中設計出研究操作性條件反射的實驗裝置——「斯金納箱」，巧妙地安排食物、控制桿等刺激，使老鼠受到情境暗示，進而出現我們原本認為是自主自發的反應。斯金納因而認為，人類向來珍視的「自由意志」根本不存在，他主張通過正強化作用來訓練人類或動物完成指定的任務，即所謂的「操作性條件反射」，說到這裡，你可能會想到巴普洛夫的經典條件反射實驗，簡言之，即動物既有的本能反應，如：眨眼、驚嚇、流口水等，可用人為的方式加以控制，使其伴隨新刺激出現。在巴普洛夫著名的實驗中，鈴聲是新刺激，狗聽到鈴聲就會想到食物，所以一聽到鈴聲就流口水。所不同的是，斯金納箱實驗中的老鼠壓桿行為獲得食物並非老鼠的本能反應，除此之外，斯金納還研究了不固定的強化對老鼠壓桿行為的影響，他通過改變得到食物所需要的壓桿次數，比如壓桿40次或60次才能得到食物，一般人認為如此隨機且長間隔的獎賞會使老鼠失去興趣不再壓桿，但事實並非如此，斯金納發現，間接給予獎賞的方式反而讓老鼠像染上毒癮一樣瘋狂壓桿，不論能否得到獎賞。這種現象同樣可以聯繫到人類各種各樣的愚蠢行為，比如在電話旁苦苦守候，只為男朋友偶爾心血來潮打來的電話，又比如有人身心健全，卻在煙霧瀰漫的賭場里散盡家財導致身敗名裂，為何女性總是愛的不能自拔，男性總喜歡賭博、玩股票？斯金納讓我們知道，這一切都源於間接性強化的作用。因此，斯金納還訓練了其他動物天生所不具備的某種技能，比如訓練兔子把硬幣投入錢筒，教貓咪彈鋼琴，教小豬使用吸塵器。

斯金納認為，我們所謂的恐懼，不過是皮膚出現如觸電般的反應及不由自主的肌肉顫動，他全心全意想讓自己變得客觀無情，日常生活都離不開強化作用，他不再對妻子說「我愛你」，而是說「謝謝你今天給我正強化」。此外，斯金納否定了人類能夠自主，並且賦予了自主一詞全新的含義，讓人們再度對此充滿希望，斯金納認為，絕對服從造就出極端自由，人類若能放空思想，全然接受機械式的訓練，就能超越所有生理的限制，學會原本不屬於人類的行為。

二、旁觀者效應實驗

1964年，美國紐約市發生了一起駭人聽聞的犯罪事件，28歲的珍諾維斯在下班途中遭遇歹徒強暴殺害，讓這件事情令人心寒和不解的是，這起案件前後持續超過35分鐘，從凌晨3點15到3點50分，歹徒三次施暴，受害者尖聲呼救，附近38名住戶聽到後開燈察看，甚至目睹事件經過，但卻無人伸出援手。案件發生後，整個世界震驚了，世人不理解為何那些旁觀者會如此冷漠，《紐約時報》報導了整起案件，提及這些旁觀者的奇異行徑，文章引發全美民眾嘩然，討伐之聲四起。一位教授夫人寫道：「他們的沉默，甚至是懦弱、冷漠，簡直讓人難以置信。」，知名心理學家門寧格則認為：「群體冷漠就是一種侵害」。紐約大學的達利和哥倫比亞大學的拉丹並不滿意這些解釋，達利、拉丹和米爾格拉姆都是富有實驗精神的社會心理學家，相信人格的影響力不及情景，因此設計如下實驗。

他們以研究都市大學生的適應情況為名義，徵求了紐約大學的學生參與實驗。被試單獨坐在一個房間里，通過麥克風談論自己在大學裡遇到的挑戰，所有房間都以音箱線為連接，被試可以聽到其他房間傳來的談話（談話內容實際上是早已準備好的錄音），實驗的規則是這樣的：每個人用兩分鐘時間來講述自己遭遇的問題，被試必須依照預定順序輪到自己才能發言，沒輪到只能聽別人發言（其實是已準備好的錄音）。主試開始播放錄音內容，這名學生自稱患有癲癇，並表示自己的病很容易發作，特別實在考試前，這時另一個聲音出現，聽起來像是一個活潑健談的人，不知情的被試以為有另一個人在鄰近的房間，可實際上是錄音內容，被試說完後，接著又出現幾段錄音訪談，直到狀況出現：患有癲癇的那個人發病了，因為所有人都待在彼此隔離的房間，看不到「發病者」的模樣，也無法看到其他被試的反應，假裝癲癇的人起初說話正常，接著開始胡言亂語，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急促，最後則不斷懇求、呼喊救命......達利和拉丹仿效珍諾維斯案件，導演了這出癲癇發作的戲，歷時6分鐘，實驗發現，只有31%的被試採取了行動，而且被試如果以為當時在場者有4人以上，就不會採取行動幫助受害者，但若以為只有自己一人在場，85%的人會在3分鐘內採取行動，並且3分鐘內如果沒有採取行動，那麼之後也不會有任何行動。

時間會影響助人行為的可能性，而群體人數與助人行為的關係則更耐人尋味，你也許認為，人越多，你就會越勇敢，越不怕危險，更會主動伸出援手，而實驗發現並非如此。拉丹發現，群體規模與採取行動的比率相關。越多人目睹一起事件，個別目擊者會自覺責任越少，因為有越多人分攤責任，達利和拉丹將此稱為「責任擴散」。責任擴散的作用加上對舉止得體的要求，讓人對某些生死攸關的情境視而不見。勒龐的《烏合之眾》中也有類似的觀點，群體讓我們盲目愚昧，個體所展現出的高智商和創造力，會受到群體的影響從而被削弱。

三、親子依戀實驗

哈洛的親子依戀實驗，堪稱心理學依戀理論最具代表性的實證。哈洛的實驗過程以影片的方式記錄下來，呈現的景象雖然令人心寒恐懼，卻也凸顯了親密感情對生命的重要，哈洛原本打算以老鼠為實驗對象，後來卻選擇了體型嬌小、靈活敏捷的獼猴來做實驗，這種做法也讓哈洛飽受道德譴責和罵名。哈洛將幼猴和母猴隔開，在被隔離的幼猴的獸籠地上鋪一塊毛巾，脫離母猴的幼猴變得非常喜歡那塊毛巾，幼猴躺在上面，手掌抓緊毛巾，若有人強行把毛巾撤離，幼猴就會大發脾氣。早先的心理學多以獲取營養的觀點來解釋依戀現象，我們喜愛母親，因為母親用乳汁哺乳我們。嬰兒看到母親豐滿的胸部、深色乳暈和突出的乳頭，感覺到飢餓，所以會攀附在母親身上。赫爾和斯賓塞認為，人類一切依戀行為都是為了滿足慾望。飢餓、口渴、性慾等，都是人類想要滿足的主要慾望。然而哈洛開始質疑這種說法，哈洛發現把給幼猴餵奶的奶瓶拿走之後，幼猴頂多舔舔嘴唇，但是把毛巾拿走，幼猴則尖叫不停，哈洛見狀大感驚訝，看著幼猴尖叫，哈洛想到了愛，小時候母親站在窗前冷淡的神情讓人畏懼，他只能在腦子裡空想她懷抱里的溫暖，於是哈洛便開展了這項既殘忍又美麗的研究。

哈洛分別用鐵絲和毛巾做了兩個模擬猴子，其中鐵絲猴子上帶有鋼製的乳瓶，毛線猴子則套上了絨毛布巾，剛一開始，被分隔開的幼猴發現母猴不見了，不停尖叫並且用頭撞擊籠子，它們害怕極了，一連幾個小時都靜不下來，幾天後，幼猴知道母猴不會再出現，便把感情轉移到毛線猴子身上，它們趴在毛線猴子胸前，用細瘦的手撫摸它的臉，或在腹部背部磨蹭好幾個小時，餓了之後就跑到鐵絲猴子那邊吃奶，吃飽後又回到毛線猴子的懷抱。哈洛因此得出，肢體接觸是影響感情或愛的重大因素，愛源於接觸，而非食物。母親總有一天不再分泌乳汁，孩子依然愛著母親，因為他們感受到愛，保有被愛的記憶。這種觀點和新行為主義的斯金納則截然相反，斯金納以強化的觀點解釋幼兒行為，我們如果想讓孩子不哭，就不應該去抱他們；心理學家華生宣揚這樣的教養方式：「不要溺愛子女。睡前不用親吻道晚安，而是向他們鞠躬，握手致意。」哈洛認為這種觀點荒誕至極，他認為你不應該和嬰兒握手，而是毫不遲疑地抱起他，肢體接觸很重要，這樣會讓他們安心。但真相真的是如此嗎，隨著實驗的進行，問題也開始浮現，毛線猴子和親生母親畢竟還是不同，幾年後，與毛線猴子共同生活的幼猴，長大後出現了極度反群體的行為，母猴不會交配，開始攻擊公猴，並且有些猴子還出現了自殘、自閉等行為，哈洛這時才發現自己錯了，接著他做了一隻會動的代理母猴，這樣，幼猴的表現幾乎與一般猴子無異，但還是有些差異；後來，哈洛讓幼猴和會動的代理母猴一起生活，此外再和一隻真的猴子每天遊戲半小時，這時幼猴完全正常了。這表明有三個變數與愛有關，分別是接觸、動作和遊戲，如果能同時提供上述三項事物，那麼就能滿足靈長類動物的心裡需求。

許多人批評哈洛的做法殘忍，為實驗所需而斷然將母猴和幼猴分離，用鐵絲纏成冰冷的哺乳器，聽著幼猴難過的哭喊，看著它們別無選擇地攀附在模型上尋求慰藉。不過哈洛也讓世人知道：人生在世，所求絕對不僅是溫飽而已，我們不計代價，尋求親密接觸，我們不在乎外表美醜，不論相隔多遠，一眼就能分辨哪張臉是我們最愛的人。

後記：起初是在得到的每天聽本書欄目中偶然聽到了《20世紀最偉大心理學實驗》這本書，聽完後很震驚，一方面來自於由於早期心理學的不完善，社會心理學家紛紛開始投入大量研究，也因此推動著整個心理學亦或者是哲學的發展；另一方面，從書中所記錄的各項實驗來看，其本身是殘酷的，斯金納箱、親子依戀、認知不協調，這些實驗所造成的犧牲和代價過於慘痛，也引發了世人對於倫理道德等方面的反思，從這一點看，似乎已經遊離了心理學的範疇。不論功過，自有評說，我也是本著學習的敬畏之心讀完了此書，也同時把書中重要的實驗過程和結論通過文字分享給大家，這也是我給自己定的一個2018小計劃吧，多讀書，讀好書，記筆記，寫書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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