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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的豆腐情

過了臘月十五,年味就越來越濃了。娃娃們早就放了寒假,到處瘋跑,三五成群的提著用豬糠或者鋸沫子生的火盆,上塬攆兔,下河撈冰,口袋裡有幾個零花錢的還在街道上扔幾個洋火炮,於是空氣中滿是讓人興奮的硫磺味。大人們主要是忙著置辦年貨,今天這一集給娃娃買身衣服,明天那一集去割幾斤豬肉,也有性子急的人,都開始泡了白土,把牆刷了兩遍,刷的屋裡一片亮白。

村北頭河東的一間小房裡霧氣騰騰,熱氣騰上了低矮的房梁,又從門緩緩流出來,消失在寒冷的空氣中。房頂的煙筒被煙火烤得滾燙,蠶豆大小的雪花落到離煙筒一米遠的地方就化在空中了。狹小的院子內擺了大大小小十多口或是棕色或是黑色的老瓮,老瓮里冰著還冒著熱氣的豆腐。牆根下一排裝著黃豆的淘麥籠放的整整齊齊,籠下滴得水把泥地淋的濕漉漉,不一會就結了一層薄冰。

這就是我伯的豆腐坊。

從我記事起,我伯就在村北的矮房子里開始做豆腐了,臘月中開始,大年二十九收工,一個豆腐掙加工費八元。

聽說這個手藝是我爺傳下來的,究竟是誰傳給我了我爺,已經不得而知了。

路過的男人看到豆腐房頂冒著的青煙,走進了房子,不急著說話,先在鍋頭門烤了一會火,捏了一根燒著的柴火,點燃了煙,也給伯遞出去一根,這才說到,"今年開火的遲咧?"伯騰出手,在圍裙上抹抹,笑著接過煙,別在耳朵上。"給咱么看到啥時候了?」男人又問。伯取來本子,看了一下說,「可能到後天了,你明黑泡豆!"男人寒暄了幾句,就走了。

男人回家翻出了早就準備好的黃豆,稱好斤量,放在簸箕里撿了石子土疙瘩,用大鍋泡了起來。也有自己做一個豆腐嫌多的,或是自己黃豆不夠,就四處打聽和關係好的街坊鄰居合著做一個。

一大早,就陸續有人把泡好的黃豆用竹籠擔了過來,我按預約的日期順序給他們排好隊,籠上插一條寫著名字的紙條。我喜歡看黃豆,因為能從黃豆中看出一個人的性格,如果這家黃豆顆粒飽滿,沒有石子豆莢任何雜物,這個人就是個細發人,通常日子也過的不差,相反,有的人黃豆里啥都有,石子,泥土,霉顆子,有的竟然還有老鼠屎!正巧路過的老漢看到擔籠的是前陣子剛分家的大兒子,就氣不打一處來,在黃豆籠里一扒拉,就開口罵,羞先人呢!罵著還想撲過去扇一個耳光,被眾人拉開了。

豆腐磨子一響,全家人都開始忙了:伯是主手,負責技術型以及出力的主要工作,磨豆腐,點豆腐,以及上焗子,堂姐燒火以及操心提醒,堂哥給伯打下手,嫲嫲負責置辦一天的伙食。而我則由於放寒假,過來當起了機動兵,跑腿叫人,端盆倒水。

舊時磨豆腐,只能用人推石磨,現在用上了電磨子,只需要把黃豆填到磨子里,白花花的豆漿就流到了牆角那口直徑一米五的大鐵鍋里,灶下坐一人專門燒火,等豆漿磨完,鍋上就蓋了厚厚的一層泡沫,這就是天然的鍋蓋了。豆漿燒開後,騰起的熱氣把泡沫掰開,一個勁往外沖,我們小心的用桶刮到汁瓮里,接下來就到了最關鍵的一個環節了,點豆腐,就是把石膏水加到豆漿里,使豆漿成型,變成豆腐腦。這個工藝難就難在控制石膏的量,加少了,成不了豆腐,加多了,豆腐會變老,甚至變『柴』。加多少全憑經驗判斷豆漿里出現一種『米星』。我伯點出來的豆腐不老也不嫩。

我和堂哥也偶爾探著腦袋認真的爬在瓮沿上看著,想看出其中玄機,卻總是看不出個所以然,等到興奮的看到了豆漿中的小米星,興奮的叫出來,伯卻說,老成柴咧!

待豆腐腦成型後,用盆舀到焗子里壓,四方四正的木板上放上二百多斤的大石頭,壓一個小時後,就是一塊方方正正熱乎乎的大豆腐,用刀把它分成20塊,放到水瓮冰著。

各項工序一環套一環,有時候瓮中的豆腐腦還未完全「上包」,鍋中的豆漿已經燒開了往外溢,那就是一場緊張的忙碌。

每天的工作量都是安排好的,也有不知道行情的人,沒有打招呼就自己泡了黃豆提了來,泡好的黃豆不能放,就要加班連夜做了,一忙就是到凌晨,,第二天早上五點又要起來,很是辛苦。

豆腐坊雖小,每天卻葉門庭若市。有過來諮詢一個豆腐所用黃豆斤數和泡豆方法的"新手『』,準備回家就泡豆做豆腐的;也有拉了架子車洗衣盆過來取豆腐的老顧客,;有兩家相好合夥做了一個豆腐,卻因分豆腐稱高稱低鬧了臉紅的。也有把推車放到路邊,搓著手進門來交流心得的同行們;還有來看熱鬧的想吃鏟了豆漿鍋底鍋巴的娃娃們;以及自己上了火牙疼想喝一碗豆腐水來下火的隔壁叔,或者是想接一桶熱水餵豬的隔壁嬸……

祭灶那天,天還沒黑,就陸續有人過來打聽著自己家豆腐的進度,好安排晚上的伙食,當聽到自己的豆腐即將"下包」,就高興的回家端盆子去了,想先撈一塊晚上燒來吃,當聽到自己的剛磨了漿,晚上可能吃不上時,就垂頭喪氣懊惱的走了。

雖然我們的豆腐房每年就年前做二十多天豆腐,但卻在十里八鄉都打出了名氣,不僅本村人前來光顧,還吸引了不少外村的人,就連一些在城裡的工作的鄉黨也專門回來買幾塊。

最後一個豆腐往往都是給我們自己過年的,看著豆漿在瓮里慢慢的變成豆腐腦,清澈中帶點淡綠的水從表面冒上來,伯說,趕緊取碗!伯把瓮中心最好的,最瓷實的豆腐腦給我們舀出來。我們幾個早都迫不及待了,堂哥調的汁子是最好的:醋要酸,味要濃,火紅的油潑辣子漂在上面,講究的堂哥還會扒開菜地積雪下的苞谷桿,拔幾根翠綠的蒜苗或者香菜放進去,汁子淋在了雪白的豆腐腦上,用勺子挖著吃,酸辣過後,口中滿是豆香和清甜。那是我吃過最好吃的豆腐腦。後來進了城,在什麼樣子的攤子上吃,不管放什麼料都不如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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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個物質匱乏的年代,案板邊的老瓮里安靜的躺著幾塊豆腐,想起來總是讓人心安,麻辣豆腐,豆腐哨子面,麻食子,豆腐酸菜包子,心靈手巧的家庭主婦總是想著法把單調的日子過的有滋有味,過的紅紅火火。

豆腐坊被拆掉也有十餘年了,我一直很想吃一碗大瓮里的豆腐腦。

作者簡介:作者簡介:陳朗,出生於1990年9月,陝西藍田人,助理工程師,愛好閱讀,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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