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年特輯：潘越飛的 2017

把潘越飛放在開年特輯的結尾，是一件很冒險的事情。相伴總是消磨光環，他在我們這些小記者心中的形象已經從傳說中的媒體大咖，逐漸變成了抽煙打呼嚼檳榔，喝兩瓶勁酒才能憋出稿子的飛哥。

王堅說：「小潘是在中國自媒體時代留下過自己烙印的人。」在鋅財經上線的時候，很多人都說他是 「自媒體的上古神獸」。不管這樣的封號是否帶了點「過氣明星」的揶揄，在那個只要有才華就可以信馬由韁的自媒體草莽時期，這個錢江晚報的小記者的確風華絕代。

但是，好的媒體人可不一定就是好的媒體創始人，做媒體公司是一件既消耗創作欲又考驗耐心的事情，潘越飛身上還是留下了自媒體時代自由隨性的氣質。雖然我覺得他的才華遠勝過趙何娟，但也不能斷定鋅財經五年後就一定比現在的鈦媒體強。

把潘越飛當做「2017 創業公司創始人」的標本其實並不合適，他身上的光環和資源除了靠自己的努力，還有時代和運氣的加持。沒有那些在風口浪尖里的輾轉，就不會有現在的左右逢源。這樣的經歷很難有人複製，所以也就欠缺共性。

然而 2017 的鋅財經一樣不輕鬆， 都說自媒體的紅利時代已經結束了，在這個時間點出發的鋅財經是逆風的實驗。而創業就是把你身上的缺點最大化，潘越飛還遠遠不夠完美。

前段時間李陽林誇他是「下一個吳曉波」，自媒體人倪叔轉發了這篇文章但是也直接說「潘組長離吳老師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這大概是很多旁觀者的心裡話，畢竟，在很多人看來他現在的人生高點，還是「搜狐主編」潘越飛。

潘越飛說 2018 的中國經濟是將變未變之時，盛衰難測之年，大概也是對自己的 2017 既滿意又不滿足的一種表述。慶幸這個已經歷經世事的早熟的年輕人，還有自省的勇氣。

這樣的靠一團和氣在搜狐時期左右逢源，但是在獵豹還有短趣做職業經理人的時候，這種「和氣」成了他事業的阻礙, 因為很難突破內部利益屏障。

我們很難知道潘越飛有沒有對此進行過反思，2017 年，他依舊在投資人、採訪對象、合伙人、員工之間遊刃有餘，有他的地方就能聽到那標誌性的「哈哈哈」的佛系笑聲，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

潘越飛其實是一個層次很豐富的人，雖然在前段時間的採訪里他大談年少時叛逆，甚至被家人送去了精神病院。然而你很難在他身上看到韓寒式小鎮青年的叛逆，只看到一個聰明又孤獨的少年成長史，被自己原生的成長欲驅使，一步步從邊緣走到中心，再從喧囂到沉澱，直到現在佛光普照。

是的，32 歲就佛光普照。在這一年裡，潘越飛從未罵過一個員工，也從未在公開場合表達對具體哪個人的不滿，不管遇到多麼麻煩的事情都是不緊不慢。

正如鋅財經的員工所說：「感覺不管出了啥事，只要看見老闆還能穿著熟悉的西裝三件套，大背頭抹得發亮，還能蜜汁微笑摸著胖胖的肚子，就莫名覺得很安心。」潘越飛還沒急，那就不慌。

這種從容來自於過去幾年的沉澱，在北京的萬丈紅塵里，這個小鎮青年的原始荷爾蒙已經被消耗太多，悸動的心也漸漸波瀾不驚。

從浙報、到搜狐、到 wemedia、獵豹和短趣，從投資、生產、分發、技術、運營，產品全部走了一遍，OK，他已經有資格淡定。

只是這樣的淡定對一家初創公司來說是利是弊，現在看來還很難說，沒有兇猛的狼性能在現今這個擁擠得讓人窒息的媒體環境中撕開一個口子嗎？

但願佛系創業的潘越飛已經看得足夠遠。

我們還是相信潘越飛，因為他總是能抓住機會。機會並不是隨機的，但是潘越飛卻能成為潘越飛。回溯潘越飛的成功經歷，他趕上了自媒體崛起的紅利期，也敏銳地感受到了單純內容人的時代局限。

26 歲北上搜狐 IT 當主編，Wemedia 聯合創始人，獵豹全球內容總監, 短趣 COO，鋅財經創始人，每一次選擇，都是他對大形勢精確判斷的結果。在一次次的選擇里，潘越飛也完成著自己的蛻變。

有一位阿里的 PR 發過這樣一條朋友圈：陶然（滴滴出行資深副總裁）、misa（rokid 創始人）以及曾經的潘越飛，考驗著世界上最牛逼的人臉識別系統。

這三個人的共同特點是：黑框眼鏡、雜亂的頭髮以及唏噓的鬍渣。當時的他不修邊幅到什麼程度，1603 公社在微博吐槽潘越飛穿著拖鞋給幾百個學員講課。

這樣的作風，說得最好聽也就是「略有魏晉風度，絕無漢官威儀」，他也自詡為「屌絲中的精英」。

真的佩服北京的同行們，能把這樣形象的一個年輕人叫做奶潘，這樣的虛偽讓我們這些沒有經歷過門戶強勢年代的年輕人，也能依稀看到當年搜狐的榮光。

現在潘越飛已經告別了北京，也告別了自己的屌絲時代，和日漸發福的身體一起日漸敦厚穩重。唏噓的鬍渣已經不見蹤影，油亮亮的大背頭配合固定的西裝三件頭，隱隱有了大咖的風采。

從才華橫溢的屌絲到西裝革履的大咖，變化的可不只是穿著。還有那急劇減退的表達慾望，當年那個在虎嗅這個糞坑裡都能噴得別具一格的大噴子已經悲天憫人起來。他說看的公司多了，雖然很多都是傻逼，但是回頭想想大家其實都不容易。

所以 2017 的潘越飛，帶著理解之同情，跟各行各業的人觥籌交錯，做著他作為一個創始人應該做的事情。

然而他還是抽著 8 塊錢的中南海，喝著 12 塊錢一瓶的勁酒，忙起來還會在員工的辦公桌上到處找檳郎，沒有車，也不怎麼關心房子。一邊說著已經財務自由，一邊過著一年五萬就足夠的生活。

他說自己是真的愛媒體，我對此深信不疑，看到過他最開心的時候，還是在深夜讓一群小記者圍在他的身邊，一邊喝著勁酒一邊教他們改稿子。

這種單純的快樂，真的很迷人。

關於潘越飛為什麼回到杭州，他自己的解釋是：北京霧霾太嚴重，不適合人類生存。考慮到自己缺乏在小型創業公司的經驗，就去了杭州的短視頻公司短趣當 COO。

而據我的前任，潘越飛曾經的馬仔龔海瀚透露，他在獵豹的最後一段時間，過得並不開心，在李陽林的採訪里，他也直說並不喜歡傅盛，我幫你們翻譯一下，大概就是傅盛也不喜歡他。

而關於杭州的這家短視頻公司，潘越飛的一般口徑是：賣給了阿里，比預期少了一個零。

在一個北京的寒夜，已經微醺的潘越飛跟一個公司的創始人聊起股權的問題，他突然情緒激動起來：知道什麼叫一票否決權嗎？就是他媽的你能拿到 5000 萬融資他們反對，然後等你快死了用一丟丟錢拿光你！

他也在無意流露過，自己曾經在北京嘗試發起健身類的產品，也嘗試去深圳搞教育產業基金，最後都因為沒有拿到融資作罷了。

所以，潘越飛的這次創業，並沒有他自己所說的那樣雲淡風輕。32 歲的潘越飛，賭的並不小。

他說前幾年的經歷幫他把基本功做完了，對於內容的判斷，跟當年完全不一樣了。相信版權這事在全球範圍內已經走得很成熟了，中國遲早也要走，一旦講版權，內容整個盤子會不一樣。

內容就是一個社會價值極高，商業價值極低的一個東西，你必須要用其他業務去養它，這個世界上是商業價值最高效的是投資，但是它的社會價值會很低，那就結合推演出一套商業模式。這就是鋅財經的緣起。

這樣一套邏輯，與其說是他想做什麼，不如說是他能做什麼。說實話挺擰巴的，然而這樣的起點也已經遠遠地把同齡人甩在了身後。

與其討論潘越飛會不會是下一個吳曉波，不如說：如果潘越飛都不是，那還有誰會是？

「潘越飛，你是不是腦子被門夾了。」

這是鋅財經上線前，潘越飛的朋友對他最狠的一句問候。

8 月 8 號，鋅財經正式上線的前一天，852 天沒有寫過東西的潘越飛用兩瓶勁酒把自己灌醉，在辦公室里憋出了《時代悄悄犒賞不安的人》，記仇的潘越飛把這句問候寫了進去。

羅振宇轉發：潘越飛出手了，財經媒體江湖又添一員悍將。（抱歉，再一次消費羅老師）。

整個圈子裡都在討論潘越飛終於回來了。而當天夜裡，這名」悍將」又是一夜不眠，躲在辦公室里反覆打磨雲集微店的稿子，醞釀著絕對要讓人驚艷的出場秀。

這關係到一個中年男人的尊嚴，好在後來還算成功：上了騰訊科技的頭條，全網閱讀突破百萬，還被要聞頻道拿去放在首頁，雲集微店的估值一夜之間掉了幾千萬。

不得不說，潘越飛是天生適合做媒體的人。最早他還沒這麼忙的時候，經常一口勁酒一口檳榔地和小記者們談稿子聊項目，嬉笑怒罵都是百億千億的生意，談笑間彷彿整個中國的經濟趨勢盡在掌控之中。

剛畢業的小記者們哪見過這樣博學多知又略帶朋克氣質的老闆，仰慕的目光也讓這位老鮮肉開始回歸當年揮斥方遒的雄姿。

聊完笑完，當小記者們以為老闆可親，未來可期的時候，潘越飛又能立馬就讓年輕人認識到生活的殘酷本質：稿子重寫一遍吧。

潘越飛審稿後的說出的「沒感覺」，是鋅財經的頂級酷刑，因為這背後代表著接下來幾天的晝夜無眠，把 10 萬字資料翻來覆去的絕望，以後終稿與初稿可能只有作者名字沒有改過的結局。

寫稿是門手藝活，潘越飛就是全公司最難伺候的讀者，他總是能在兩分鐘之內挑三揀四，把小記者們 20 個小時的努力全部推翻，然後留下一句：媒體就是一門苦逼的生意，記住這一套東西，已經可以碾壓市面上大多數媒體。

碾沒碾壓其他媒體倒是不好說，但是一旦有人誇鋅財經的文章選題好，做得深，他也樂呵呵地截圖放在群里，發幾個賣萌的表情，熟悉他的人就能理解，這已經是他所能做的最多的鼓勵。

再後來，知道鋅財經的人越來越多，來找潘越飛的人也越來越多。他開始喊累，開始排時間表，開始不得不缺席一些採訪，小記者們也開始熟悉沒有老闆和勁酒的辦公室。

這一年裡，潘越飛無數次在我的副駕駛上睡著，我都怕他過會說不出話。然而，他總是能及時睜開眼睛，理理西裝三件套，一頷首，一句「大家好」掌控全場。

這可能已經成為了一種肌肉記憶，創業者和內容人的雙重身份，讓潘越飛的 2017 年折射出更為豐富的側影。

在潘越飛身上，你能看到一些媒體人創業的共性。他們大多對自己的認知很自信，見了太多人，什麼都知道一點，積累的資源總讓人有一種左右逢源的感覺。

然而面對繁瑣的公司事物又多少缺乏點耐心，對一些矛盾和具體的困難總有一種想置身事外的衝動。

回顧他的人生歷程，這其實也是第一次真正扛擔子，而對生性自由的潘越飛來說，這些細枝末節的繁瑣，或許才是成功路上最大的煩惱。

我們是真的喜歡潘越飛，因為他的寬容，因為他的幽默，因為他身上的煙火氣。鋅財經未來會不會成為吳曉波頻道，我可不知道，但是能在潘越飛身邊工作，已經足夠讓人快樂。

潘越飛說他喜歡村上春樹的一句話：不要害怕自己的獨特，你要讓自己變得獨特，你才能夠變得沒那麼平庸。

他已經足夠獨特，接下來就是要證明，這種獨特能夠帶來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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