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帶一路」到底招惹了誰？

近期以來，質疑甚至是反對「一帶一路」倡議的聲音，依靠自己背後的話語資源，有上升的趨勢。最近傳出消息稱，美澳日印四國要聯手應對「一帶一路」。雖然四方都宣稱不是反制「一帶一路」，這個計劃稱作「一帶一路」的「替代」方案，而不是「對手」。從特朗普政府所說的「印太」國家到歐洲大國，都開始公開質疑「一帶一路」，甚至開始研擬對策。

這就奇怪了：別國需要修路，但是缺少資金，而中國恰好有這方面的剩餘資金、技術和裝備。這本是兩廂情願、互惠互利的事，怎麼就招人嫉恨了呢？到底是誰在反對「一帶一路」？

反對或質疑「一帶一路」的國家，主要有三大特徵：一是，本身是世界或地區大國，與中國之間存在戰略競爭關係，見不得中國的好；或自重身份，出於國家尊嚴，不願意公開支持中國的倡議，以免有傷臉面。二是，從「一帶一路」倡議中受益不明顯的國家。這些國家要麼離中國太遠，要麼發展水平較高、規模較大，中國還沒有能力解決這些問題的聯通問題。三是，自己有類似的聯通倡議，擔心「一帶一路」降低自己倡議的價值和意義。

目前來看，公開質疑甚至是反對「一帶一路」的國家，看起來主要是美、日、歐等發達大國和印度。但如果仔細分析這些國家的言論，基本都是針對「一帶一路」倡議中一些細節，或一些操作方式，屬於雞蛋裡挑骨頭，很少有全面質疑或反對「一帶一路」的國家。例如，印度應該是唯一公開反對「一帶一路」倡議的大國。但事實上，印度是亞投行的創始成員國，是上合組織、金磚國家機制及其銀行的主要成員，並不排斥與中國的合作。美國本來自己想搞一個新絲綢之路計劃，但實在是沒有精力和足夠的興趣。中國想搞一個美國沒有搞成的事，美國本來雖不高興，但也無所謂。最終美國表現出反對或質疑的姿態，是被其國內保守派推動和亞太核心盟國拉動的雙重作用，也不一定是其初心。

另外，我們還要思考另外一個問題：儘管有這些大國和強國的反對，為何仍然有這些多的國家歡迎並參與「一帶一路」呢？這些反對者的立場，為何與世界主流立場有如此大的差異？事實上，反對者和質疑者擔心的不僅是「一帶一路」，而是擔心自己的主導地位。

在這些國家看來，「一帶一路」倡議對幾百年來西方建立起來國際經濟體系構成挑戰。當今世界經濟體系，仍然是一個以美日歐為中心的經濟體系。這些國家不僅掌握著高科技，還是一系列經濟規則的制訂者，是一個個經濟運行機制的中樞。很多國家，仍然通過這些「軟實力」，就能從世界範圍內獲取利益，享受高標準的生活福利。「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多數國家與西方國家的經濟聯繫，要遠遠高於與本地區國家、甚至是鄰國之間。這是一種與歷史狀態和經濟學規律都不相吻合的現象。「一帶一路」倡議將會促進沿線國家之間的經濟聯繫，提高各參與國的生效效率，也將會減少這些國家對西方國家的經濟依賴關係，也將削弱這些國家盤剝世界的經濟能力。這可能動了一些國家的乳酪吧！

另外，一些國家向中國提出的要求，其實是自相矛盾的。有些國家一方面質疑「一帶一路」，稱這是中國單方面的倡議，不是真正多邊和國際性的倡議；但另一方面，他們又抱怨中國沒有提供實施細節。這兩方面是矛盾的：因為「一帶一路」不是中國的單邊倡議，所以中國拿不出實施細節，實施細節有待各夥伴方的協商方能達成。如果中國能拿出來，又證明這是中國的單邊倡議。這些國家既為難了中國，其實也為難了自己。

我們並不需要全面批駁這些質疑甚至是反對，反而要以一分為二的態度來區別看待。

一方面，我們必須承認，反對和質疑的聲音雖然有些刺耳，但也有價值，有些也有道理、甚至還是有益的。例如，關於重大工程項目透明度和商業賄賂問題的質疑，在中國國內也是一個大問題，是未來中國經濟監管層和工商界所要努力改善和提高的。另外，關於債務金融風險方面的質疑，本身就是中國和「一帶一路」夥伴國家所需要認真考慮的問題。畢竟一旦出問題，中國企業虧損的可是真金白銀。中國的合作夥伴國家損失的，將是國際經濟形象，以及作為投資目的信譽與效率。

另一方面，我們要注意，「一帶一路」的成敗，主要取決於中國和夥伴國家的實施力度和方式，並不取決於這些質疑和批評。有權評價「一帶一路」倡議成敗和價值的，不應該是那些袖手旁觀、冷嘲熱諷的質疑者，而是那些積极參与「一帶一路」倡議的國家和行為體。一些質疑和反對聲音的存在價值，有時是恰好反證了「一帶一路」倡議的影響和重要性。

事實上，「一帶一路」之前的很多地區聯通項目和倡議，多數就是由這些反對者和質疑者提出來的。但可惜的是，這些國家的實施力度和速度都不太夠。現在，中國要認真來做這些國家沒有做好的事情了，這些國家又有點下不了台。但事實上，這些國家有時也自覺或不自覺地在追隨「一帶一路」的步伐。日本和印度的「亞非發展走廊倡議」（AAGC），四國集團（美國、日本、印度和澳大利亞）想在印太概念加上聯通項目，就是被「一帶一路」激勵的結果。這表明，「一帶一路」在支持者、反對者和質疑者中，都得到了積極的響應。

（張家棟，復旦大學一帶一路戰略與國際關係研究所所長，海外網專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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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李鵬宇、牛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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