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澤珠《鬍子雜談》
刊頭題字：李本深，山西文水人，著名作家。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這人卻長出了一嘴的亂毛絲，怪怪的，甚是麻煩。可後來，便也習慣了它的存在，且美其名曰：鬍子。
自從某一天突然有了鬍子之後，或許，你就失去了那張娃娃臉，換句話說，不再會沉浸於那種無憂無慮如夢的生活之中，而是孩子他爹或者其他輩分了。但有時，因鬍子拉碴的迷惑，是鬧出一連串笑話的。譬如說，逛集吧，那些商販們，還沒見你走到跟前，就老遠招呼你了，哥長哥短的，很是輕切。之後就開始誇起了他的貨，說：這些衣服都不錯，老叔試上一件，穿上幹活去，價錢也挺實惠的，保你能穿兩年半。什麼兩年半不兩年半的，你這衣服太老氣了，都是些老頭兒穿的么，才不稀罕呢？打諢了兩句，兩人一斟酌年歲，言是相仿，面面相覷一回，笑著，無語。可有時，偏偏就會碰到一位打聽事兒的美女，居然甜甜的叫他叔叔，這讓他很是忸怩，不免會來個故作矜持。於是，事兒問訖之後，又是來一個謝謝老叔，老叔再見。說著，那靚美的影兒漸行漸遠，逝於轉角。或彼刻，他那眼神兒也就定在那兒，再沒挪個地方。之後，便自個兒慨嘆起來。塵世啊！塵世，幹嘛就這麼糊塗，這麼幾根怪怪的鬍子也把你糊弄的倫理顛倒。咱還是個沒成家的人呢？落個高貴的叔叔頂個啥用？連個女人的回頭率沒的，枉然這輩子還做什麼有鬍子的男人。再譬如，某某人家與娃要娶媳婦，那輩分這個等級觀念，是很器重。自然，有的時候，你會與娃兒要當外家，理所當然，外家很有位兒的。或那轟轟隆隆的一陣鞭炮聲後，發煙的發煙，引路的引路。至家後，行禮的忙得庭院亂轉，並說要讓新人給舅舅和年青的外爺們磕頭，說磕幾個，新人就磕幾個，最後抹的嶄新的褲角上滿是塵土，撣也不掉，不撣又掃興，終是那樣的將就著，真沒個辦法，怪就怪在你請了人家當外家么，折磨的你竟有苦難言。那接下來該怎麼辦呢？誰也不說，只是茶完了斟茶，饃完了拾饃，讓外家們扯展肚皮吃飽便是。而糊亂的吃上一陣兒，有幾個就說要做神仙呢，煙么，你一根，他一根，吃完又續上，一個嘴長的外家笑著說：飯後一支煙，賽過活神仙，有靈感哩！神仙不神仙的，許是他們無聊而已，心裡想的僅還不是抽煙的那回事。或此時，看著外家們吃好，乏氣也沒了，行禮的說，給咱們把那喝酒的攤場端上來，讓新人斟酒，並問你們當中誰最大呀？外家們都笑著，有的說你，有的說他，行禮的愣了，然又仔細往臉上環顧了一下，孟浪地就作了個判斷，說先端給那個，後這個，再那個。至最後，又是那一個嘴長的外家說，你把人家老太爺放到尾巴上了呀，行禮的說，你們七嘴八舌的，沒懂啥明白，誰最大呀，還以為他鬍子長些最大哩。那嘴長的外家說，嗨，他那是孫子，你真把孫子當爺了。此刻，全屋裡的人都捧腹大笑起來。
沒有鬍子的，或到中年這個階層，許是他還懷念鬍子呢？不妨說，是女人性格的那種人還真沒多少鬍子，說起話來聲音柔柔細細的，若不是看到她本人的樣子，還真會把你從大老遠吸引過來。過來就過來唄，又不是幹了一件什麼壞事，人世間么，沒女人的地方，所有男人都是醜男人，為啥呢？因為你的美與不美，那個分數是女人打的，女人評的，難怪男人於女人面前，總顯得有一些多餘而無聊的殷勤，女人罵死皮，男人說寶貝。所以說，聞到那聲音黏了你來，不是怪事，男人么，獻醜丟人一會也值，你不說，誰知曉。便這樣，那些憑著自己沒長多少鬍子而做個出了名的反串演員，風光真是無限美啊！且說農村戲裡演女人的反串角色吧，若是那姿色和嗓音出眾，再唯美的扭動幾下臀姿或者說攝一下勾神的媚眼，說不定沉湎的你會忘乎之所以而饞涎欲滴，難怪那些台底下痴迷戲曲的老大爺會說：這是誰家的好娘們呀？個兒可夠大的。當然，嫌自己鬍子長的太少的，生活之中，為此事詼論一番的還真有。記得一次，幾個農人們給一家鄰里幫著修房，至晌午憩息時，正要用餐。一個便說：「幾日不見，鬍子都這麼長了，人年青青的，是不是沒時間修理？」「修了哩，用剪刀剪么」「那怎麼還這麼長呢？」「沒看鏡子么，試著在剪哩，今天剪下巴，明天嘴皮子，剪刀么，怎麼能剪的乾乾淨淨，又不是剃鬚刀」，鬍子多的那人有點害氣了，然又霽色，莞爾言道：「笑人呢，你還沒那幾根山羊鬍子哩……這鬍子不好嗎？對下巴可有好處的，冬天與之避寒，夏天與之遮涼，或還可以隔離蚊蟲的噬咬呢？你行不？」這個時候，惹得滿凳子的人笑的是前俯後仰，卻像是一時忘了吃置於桌上的飯食。想想也罷，不就是為了那嘴皮子上的幾根鬍子而打諢幾言嗎？
可鬍子如是找對了主人，或許，更像是一種福氣，一種享受。便說那些長鬍子的名人吧，一旦要去的某某場面，做個慈善義演或說什麼的頒獎開幕式，那黏人的氣氛，難以言表。握手的握手，擁抱的擁抱，還有迫待簽名的，俊男靚女的粉絲或是紛至沓來，定把你會忙得不亦樂乎。或那時，就差你的鬍子還少哩。你會把它裝扮的極展極潤極有款兒，這再咬上一根佳煙，罩一頂禮帽，加上輕捷的步履，真是人羨慕的人啊！可這些長鬍子若是長在討飯的叫花子嘴邊，那就的成了一堆亂毛了，紊如荒蕪。吃喝時，鬍子沒法讓開，許這樣子，一碗飯食吃完了，鬍子便成了一枝大毛筆。大抵，此也是身不由己，肚子都難填飽，那還有顧慮鬍子的心思，真是。老人們還好，他們最奢望自己拄上拐棍的時候，有那麼一下巴長長展展的鬍子，因為他們有孫子，甚至有了重孫。侯坐於炕上，想必是極想能聞見有娃兒喊一聲「爺」的響亮的稱呼了。或此刻，他們便捋一下自己的長鬍子，笑呵呵地說：爺都這麼大歲數了，就想這個時候看到你們幾個拔鬍子的孫子。
那老人們留一些長鬍子，該是算天經地義之事。而娃兒們呢？自然會長到十八九歲，鬍子照樣能長出來。這胡一長，就得刮掉，不然，心裡會不舒服的。或那個年歲，按理來說，現在的社會，談婚論嫁尚是早點，但娃兒們心裡於女孩的單戀萌動是不言而喻，這都是真的，誰也默默地嘗試過半宿的相思之楚。許是這樣，他們會很討厭自己有過多的鬍子，戀愛沒談妥，就怕把人家女孩刺疼。唉！想的太天真了，那女孩既然喜歡上了你，還怕你那些鬍子不成？未必。有的女孩說，沒鬍子的男人，沒陽剛之氣，沒男人味，別的不說，比說是遇上個什麼惡人，或者說是截財之人，就你那白皙的書生面兒，能威懾住人家嗎？也有的女孩說，男人這鬍子，沒一點用途，女孩頭髮長了剪掉還能賣幾個錢，你那東西清理起來麻煩，盡把鏡兒毛巾的，天天鬍子渣渣沾在上面，沒法弄凈，還說，她才不喜歡哩。許是那多鬍子的男人，真氣醉了那愛乾淨的女孩。還有的女孩說，鬍子么，別太多，別太少，還要人長得俊樣，懂女孩子的心。你聽，那說的，甚為中聽，這樣條件的男人有幾個呢？大抵，或是看了那白蛇傳里繾綣的愛情故事，而讓美男子的許仙給羨慕著了吧！其實，這都是虛編的，誰信呢？短短一輩子都難以維繫下去，誰管它下輩子的造化該是怎樣？騙人的。還是安心地愛著你那個男人吧，只要懂你憫你與你幸福，鬍子多少那又何妨？
俗話說：人生得有三子。一子是兒子，一子是鬍子，一子是什麼，說不上。從這句話看來，那鬍子於你的人格上還佔有一點份量。大抵，世間便是這樣。當大多數人有了鬍子，而一個人卻沒有，他們會說，那個婆娘勢呀，軟不沓沓的。反之，若是世事倒轉，一堆男人沒長鬍子，或那一個人長著，定然，許他就是一個奇人，奇人是什麼下場，說不準命運還會好的。所以，既然來到世上，再別為了長鬍子發愁，多多少少，長在哪兒，哪兒就有福分，或此也是一個人年齡階段的象徵吧！不然，那老人們的鬍子為啥是白色的呢？自然而然，你就得善待鬍子，珍重鬍子，不要視鬍子為多餘或累贅。
（王澤珠，38歲，漳縣金鐘鎮人，農民文學愛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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