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早已遠去了的風雲記憶
我的家鄉蛟河,民國期間和清代一直叫滿族的名字「額穆」,譯音「蛟開啦」 ,意為「狍子喝水的地方」。狍子,是和梅花鹿一樣性格的動物,溫順,膽小。它們喝水的地方,肯定是祥和平靜的地方,肯定是風調雨順的地方。不然像那樣溫順膽小的動物,怎能會在此繁衍生息?而這個地方又怎能會被大清宮廷長期以來視為皇家圍獵之園林?自從有了百姓居住,蛟河的風調雨順,祥和平靜,物產豐富的自然條件,使得百姓們在此生活頗為安定。
然而,「9.18」事變之後,日寇的鐵蹄踏進了這裡——蛟河縣,打破了蛟河人民平靜的生活。在這裡,他們不擇手段地大肆掠奪我的家鄉的煤炭,礦石,木材,特產等資源,並且,為了殘酷的統治,還殘忍地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我的岳母在世的時候,常常提起那些小鬼子佔領家鄉時殘害中國人民的罪惡。
——題記
一. 罪惡的「移民政策」
那時,我的岳母的家住在蛟河縣前進鄉的平地溝。因為當時日本帝國主義為了達到永遠佔領我國東北的目的,制定了移民侵略的計劃。從1934年起,他們就從國內開始武裝移民。他們把退伍軍人組織起來,發給武器,用移民的名義,安插在中國的土地上,指使他們協助關東軍鎮壓東北人民的反抗鬥爭。到了1936年,他們又實施了更大的移民侵略計劃,預計在20年內移民100萬戶,500萬人。目的就是瘋狂地佔領我國的土地,計劃佔領我國的土地2000萬公頃,並且掠奪我們的豐富資源煤炭,礦石,木材等。日本帝國主義當時把此項計劃列為他們的重要國策。
就是在那樣的形勢下,給我的家鄉蛟河帶去了沒有逃脫掉的厄運。因為,日本侵略者早就派間諜,特務帶著科技人員秘密勘察過家鄉蛟河的資源儲備狀況了。可以說,對我的家鄉蛟河這塊「肥肉」,他們早就垂涎三尺了!
1936年的春季,大批的日本移民來到了蛟河,以「開拓團」的名義,開進了土地肥沃的前進鄉,當時本地人叫「窩瓜站」,日軍侵入後,改名叫「退摶」,前進鄉是解放以後家鄉政府改的名字。
那些侵略者佔領了肥沃的土地,逼迫周邊的農民,獵戶上山砍伐樹木,運出大山,裝上火車,拉到大連,旅順等港口,裝船海運回日本國。他們的行徑,赤裸裸地暴露了他們的開拓本質,就是赤裸裸地掠奪!就是赤裸裸地侵佔!
那些開拓團的日本人,出現在大街上的時候,往往給人一種偽善的面孔。他們首先與中國的老百姓們打著招呼,還真把自己當作「共榮」的救世主了!但是老百姓們不買 他們的賬,誰也不搭理他們,弄得他們一個個灰溜溜的。大人不行,他們就從小孩子入手。他們見到小孩子的時候,一臉笑容,手裡拿著糖塊,給小孩子吃。還用硬邦邦的中國話說:「糖塊,你的米西米西!」有的孩子被家裡的大人拽了回去,有的孩子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們,也有的孩子不知所措,被他們拉住了手,硬往孩子手裡塞糖的,嘴裡還連連地說:「吆西!吆西!」每到那時,那些孩子的母親及親人就會匆匆跑來,打掉孩子手裡的糖塊兒,急匆匆地拉起了孩子就往家走。可以看出,當時,中國的老百姓對那些日本人,就像躲瘟疫一樣躲著他們。
二. 罪惡的「狼狗圈」
為了達到統治中國老百姓的目的,那些日本侵略者在今天的新站和前進以西的靖安屯附近,分別建了兩個豢養大狼狗的狼狗圈,裡面都養了二,三十條大狼狗。起初是對付他們眼中的抗日分子的,到後來凡是他們遇到的認為可以殺戮的中國人,就都抓了去,扔到狼狗圈裡活活地餵了大狼狗!
我岳母的一個親戚當時就是被餵了大狼狗的。他最初是被抓去上山砍伐樹木,在一次砍伐中不小心被利斧砍傷了左腳的大母腳趾,當時日本把頭不讓停止,逼迫著他繼續幹活,無奈,他只好忍著疼痛接著幹活。結果到了晚上,受傷的腳凍了。第二天腫得穿不上鞋了,被日本把頭毒打了一頓,又被趕上了山。到了晚上發了高燒,動彈不得。就這樣,即不給醫治,也不讓休息。到最後,起不來炕的他,就被日本把頭帶著人把他拖到了狼狗圈,活活地餵了狗!據跟去的人講,扔到了狼狗圈時,眨眼之間,就被那群大狼狗撕裂開吃掉了,瞬間就被吃成了一堆血淋淋的骨頭了!真是慘無人道啊!
類似那樣的事情屢屢發生!
日本人在蛟河不允許中國老百姓吃大米。只給幹活的勞工吃豆餅,糠和橡子面等東西。當時的老百姓如果誰從哪裡弄點糧食,一旦被發現,就會大禍臨頭。若是吃了一口大米飯,就被定為「經濟犯」,逃不脫喂狼狗的命運。當時就有兩個勞工,在幫著日本人搬運大米的過程中,撿了一小把漏到地上的大米揣到了懷裡,被發現了,就被扔到了狼狗圈裡餵了狗!到了後來,那些日本把頭若是看誰不順眼,就隨意地把誰扔到狼狗圈裡餵了狗,真是殘忍至極呀!
因為靖安屯附近的狼狗圈就建在大道的邊上,行人每次經過的時候,都是提心弔膽,戰戰兢兢的。曾有一對年輕夫婦抱著吃奶的孩子回娘家,路過狼狗圈旁邊時,生怕孩子哭鬧,把他捂得嚴嚴實實的,等過了狼狗圈後,打開一看,孩子的臉都憋青了!
三. 罪惡的人性滅絕
日本侵略者佔領我中華領土,大搞奴化滅種教育。他們讓中國的孩子只准學習日語,不準學習華語。在大街上,他們攔住中國老百姓,問「你是什麼人?」得到的回答「我是中國人」時,那個百姓馬上就會遭到一頓毒打。他們只准中國人說自己是滿洲人。否則不是痛打,就是槍殺,或者拉去喂狗。
日本開拓團在中國的土地上,不但掠奪資源,種植糧食,還種植大量的鴉片,去毒害中國人民。就在那小小的前進鄉,當時的一條街上,大煙館就有好幾個,妓院也有幾個。他們的目的,就是要讓中華民族被奴化,被滅種。
不僅如此,他們還大肆地殺害中國的老百姓。
1931年「9.18」事變前,我岳父一家原來在敦化的官地鄉大嘴子村居住,是有著近20多口人的大戶人家,光兄弟姐妹就有9個人。正是多年的辛苦耕作,加之黑土地的肥沃,森林打獵的方便,家庭生活比較殷實。「9.18」事變後,日本人來了,災難臨頭。各種軍隊與武裝路過,又拿又吃,幾個輪迴家裡的東西就都被掠取光。因為家裡人都躲到山上避難去了,家道迅速破敗。當時年齡不到17歲的大姑,二姑被迫於逃難途中,在山上匆忙尋戶嫁出。
不久,日軍進村之後,不分男女老少,見人就殺,見房屋就燒。好在,岳父一家事先有準備,一聽到點兒風聲,就馬上扶老攜幼從房後的小道兒逃往山上密林中。看著全村人多半被殺,全村房子都被燒毀,岳父家無奈,趁著夜色逃往蛟河縣土門子的大姑家。
殘忍的小鬼子不但對中國人民那樣滅絕人性的侵略,殺戮,就是對他們自己國家的同胞,也是毫無人性的。
就在1945年日本投降之後的第二天,住在前進的日本開拓團的住房區裡面,傳出了密集的槍聲。中國的老百姓當然不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麼情況。直到後來,從裡面跌跌撞撞地跑出來了一個渾身是血的日本士兵,人們才意識到,裡面發生了屠殺的事件了。原來,日本天皇投降的命令下達後,很多日本的好戰分子不服從命令,他們毫無人性的把開拓團里種地的日本平民,都殺死了。按他們的說法,是讓他們為自己的天皇盡忠去了。讓人不可理解的是,裡面還有很多無辜的婦女和兒童呢!
四. 罪惡的「勞工」政策
據岳母的回憶,當時在前進的平地溝有兩個年輕人,走在去額勒赫的山道上,遇到了幾個日本兵,二話沒說,被抓起來綁了就走,直接送到了前窯的煤窯里,下井挖煤。這就是後來人們所說的「抓勞工」。他們倆從那時再沒有回家。家裡人急得翻了天了。直到日本投降後,其中的一個年輕人僥倖活著回到家之後,家裡人才知道原委。
當時,那個「9.18」事變的罪魁之一石原莞爾,曾經給日本宣揚的「民族協和」規定了那樣一個公式:「日本人——進行統治和經營大企業;漢族——經營小企業和勞動;朝鮮族——水田;蒙族——畜牧」。說得多麼露骨!
日本強盜當官做老爺,作威作福,以「統治者」自居。中國各族人民當牛做馬,受其奴役。正是如此,「9.18」事變前,在日本人的企業里,中國人當牛馬;「9.18」事變後,日寇把整個東北變成了一座勞動集中營。
不是嗎?1932年,日寇搞了一個以大特務甘粕正彥為頭目的大東公司,每年從關內各地招騙大批貧苦群眾,供日寇奴役。那些為日寇下煤窯挖煤的勞工,就是那樣被騙到東北來的。被騙的「勞工」從所謂的登上記開始,就失去了人身自由,被關進了火車裡,不知道被拉到哪裡去。曾有那麼一節滿載勞工的貨車被甩到了一個車站的空線上,一整車廂的人被鎖在裡面凍餓而死!那節車廂就是我母親曾經說過的,里3面有她的從山東老家闖關東來的一個大娘家三口人的那節車廂……而到了煤窯里當了勞工的人,就等於被打入了人間地獄!
就像蛟河煤礦老工人宗希雲控訴的那樣,被認定了的勞工,去了之後,就被小鬼子扒光了衣服,換上了一套用麻袋片做的所謂衣服,衣服上都印好了事先編完的號碼,並發給每個勞工一個同樣印好號碼的木牌兒掛在脖子上,就代替了每個人的名字。那時的礦井,通風設備不好,裡面臭味衝天,連呼吸都困難,怎麼還能幹活呢?但日本人還是逼迫著勞工們光著膀子,赤著腳,到井下掌子面艱難地刨煤。如果誰稍有點怠慢,馬上就會遭到一頓毒打。等到勞累了一天之後,給工人們發放橡子面吃,不少人因為吃了不易消化的橡子面而被活活脹死。可是,小鬼子卻說滿洲人大大的有。如果遇到將要冒頂或瓦斯爆炸,小鬼子不讓工人們撤出掌子面,反而還逼迫著工人們繼續干。一旦看到真的有危險時,他們自己就先跑了,根本不顧勞工們的死活!
由此可以看出:那些兇殘的日本侵略者,是毫無人性的!他們的行徑是滅絕人性的!是罪惡滔天的!
我的岳母每當說起這些的時候,都會異常激動,語氣堅定地說:「這些事情千萬不能忘記啊!忘記了就是忘了本呀!」
是啊!歷史永遠不能被忘卻。日本帝國主義在長達14年的對東北人民的侵略戰爭中,對中國人民所犯下的滔天罪行,人類應該永遠銘記!銘記歷史,就是不再重走老路,不再重犯錯誤。一句話,就是不再發動戰爭,讓世界人民永遠都走和平發展的道路,永遠地和平友好地交往下去,使全世界成為一個平等,自由,友好,互助的和平世界!這才是不忘歷史的真正意義!
(注: 本文刊登於蛟河市政協委員會2017年編撰的文史資料《蛟河的淪陷與抗戰》一書中。美篇中的圖片照片均為本人收藏的文獻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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