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節漫談：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元宵節漫談：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枯木

《青玉案·元夕》

南宋辛棄疾

東風夜放花千樹，

更吹落，星如雨。

寶馬雕車香滿路。

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

笑語盈盈暗香去。

眾里尋他千百度。

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南宋詞人辛稼軒被稱作豪放派詞人，與蘇東坡合稱「蘇辛」，被稱作「詞中之龍」，辛稼軒一生命運多舛，備受排擠，壯志難酬。代表詩作比如《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水龍吟·登建康賞心亭》、《菩薩蠻》（郁孤台下清江水）、《破陣子》（醉里挑燈看劍）、《水龍吟》（渡江天馬南來）等，詩人豪情萬丈，時時以祖國統一為己任，被稱作英雄之詞。

稼軒先生以沉鬱豪放為主，卻不拘一格，又兼有婉約深曲和清新質樸的格調，可謂熔鑄百家，多姿多彩。上面這首《青玉案》就是其嫵媚明快的代表詩作，這首描寫宋時元宵節熱鬧歡快的節日場面，下闋描寫的一位深情的姑娘和情郎相會的情節，富有情趣。

該首詞後來被王國維先生《人間詞話》列為人之成大事業者，必皆經歷三個境界，而稼軒此詞的境界為第三即終最高境界（與詞的鑒賞無關）。還被現在的互聯網巨擘百度公司作為公司名稱，可見人們對《青玉案》的喜愛之深和流傳之廣。

從稼軒先生的詩詞可以看出，元宵節狂歡，情人們約會，相約遊玩，堪稱新年第一個情人節（習俗還有「七夕節」），這天對男女老少來說都是一個非常熱鬧的節日，摩肩擦踵，相互攀談搭訕，無拘無束，在燈火闌珊下，互訴相思之情，十分難得，尤其是宋朝，這個「存天理，滅人慾」害人的「程朱理學」誤導下的畸形社會，男女設防十分嚴厲，未婚男女能夠相約成行未嘗不是一種精神解放，哪怕只是一個晚上，因此，各地元宵節的規模和繁華可以想像。

關於元宵節的另一首著名詩詞是北宋歐陽修的《生查子·元夕》：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

不見去年人，淚濕春衫袖。

這首相思詞，寫的是去年和今年元宵節兩種不同的感受，去年和情人相會，「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甜蜜溫馨，纏綿悱惻，意猶未盡，而今年卻是物是人非，唯有垂淚嘆息，滿腹惆悵。該詞含蓄收斂，感情真摯，去年的歡樂甜蜜和如今的心境凄涼形成鮮明的對比，哪怕是燈火輝煌，月色依然，卻不見芳人行蹤，刻骨銘心的相思和牽腸絞肚的凄怨，令人卒不忍讀，一詠三嘆，極具藝術感染力。

該詞作者歷來有爭議，有人認為是南宋著名女詞人朱淑真所做，只是那時對男女相約被認為是離經叛道，在明代被當時的狀元楊慎在《詞品》里斥責朱淑真「不貞」，依據就是「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時代的局限性，不能對古人過於嚴苛，然而，男女之情，卻是有人類以來的最基本情懷，即便是壓制封鎖再嚴，也不可能控制男女之間的真摯之情。如今的社會，男女平等自由，相互戀愛交往，自無限制，有情之人自然可以隨時互訴衷腸，至於相約相奔，相聚相隨，大可任意為之。

可是，在如今，由於交往的頻繁，也使得人們對感情的付出變得比較隨意，那種刻骨銘心的相思、感情真摯的相戀變得比較縹緲，合則聚，不合則離，分分合合之下，情感反而變得比較淡漠，物質第一的結果造成了情感退位，身體的接觸阻礙了精神的交流，單純的慾望失去了純真的呵護，未嘗不是一種文化的衰落。

有時候想，人活著是為了什麼？世俗表面來看，無非「名、利」二字，說好聽一點，那就是「幸福」一詞，可是幸福的含義是什麼？在苦難的日子，自然希望衣食無憂；在飽腹之後，更希望錦衣玉食，華堂金帛；在低落頹喪的境界，自然希冀脫離苦海；在意氣風發的時候，更想功成名就。人之心無盡，慾壑難填，讓而往往發現是南柯一夢。

曾經滄桑難為海，除卻巫山不是雲，失去才知珍惜，擁有未必愛護；孤寂方知溫馨，落寞自悔絕情。願人們能珍惜當下，珍惜身邊人，珍惜感情親情，方不愧人生，大概是人活著的意義所在吧。

2018-3-2榆木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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