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匈看元宵:燈的世界,詩的狂歡
中國人過春節,兩個高潮,一是除夕初一,二是元宵佳節。
元宵節又叫上元節,講究一個鬧字。小時候,我們那個桂北小鎮,每到元宵,空氣都要沸騰起來的。
龍燈獅子,天明舞至半夜;腰鼓秧歌,上街扭到下街。最有看頭的是那個排燈隊伍,一色的老男人,頭上扎個「衝天炮」,臉上用胭脂塗成猴子屁股模樣,一人腰間挺個牌燈,舞起來!所謂牌燈,一根五尺長的木棒,上端頂個方形燈箱,一個燈箱一個大字,連成一氣,就是幾條響亮的標語:「發展生產,繁榮經濟」「我們一定要解放台灣」等等。跳牌燈的漢子有的並不識字,在一清一悶兩面碗鑼「當-切,當-切」的指揮下,隊伍插花穿梭,煞是好看。又無論怎樣地穿來繞去,一旦站定,燈上的標語仍是原來順序,絕對不會亂套。
叫做「米行」的那片空地,白天賣米,晚上演戲。彩調《夫妻觀燈》最受歡迎。那一男一女手搖花扇,一唱一和。
男:「什麼花開小呀?什麼花開大?什麼的花兒開呀,花開這麼長的把?」
女:「茉莉花開小呀,牡丹花開大。蓮藕的花兒開呀,花開這麼長的把!」
二人邊唱邊舞,又好看又好聽。
常言道,鄉里獅子鄉里跳,外頭還有大世界。離開家鄉,在外求學,方知元宵作為中華民族的傳統佳節,那歷史淵源,那豐富內涵,那規模氣派,才讓人領教了什麼叫做燈的世界,詩的狂歡。
《大唐新語文章類》有載,元宵成為法定假日,民眾夜遊觀燈,「文人皆賦詩一章,以紀其事。」
詩人蘇味道的《正月十五夜》開頭兩句就說:「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天上銀河,地上燈河,合歡一處。星橋作為宮禁與民間的一條界線,平日守備森嚴,今夜「開」了,皇族與庶民同樂,共度元宵。結尾兩句更是意味深長:「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古代實行宵禁,金吾衛執勤,捉拿夜行者。元夕金吾衛放假,宵禁解除,「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男女甚至可以夜不歸宿。
張祜的「千門開鎖萬燈明,正月中旬動地京。三百內人連袖舞,一時天上著詞聲」,李商隱的「月色燈山滿帝都,香車寶蓋隘通衢」,均描寫了唐時元宵盛況。
至宋,元宵節更為世間所重,自十五至十九狂歡五日,花燈形成更為複雜豐富的組合,名「燈山」。《水滸》第三十三回「宋江夜看小鰲山,花榮大鬧清風寨」中寫道:宋江等人來到清風鎮土地大王廟前,看那小鰲山時,怎見的好燈,「山石穿雙龍戲水,雲霞映獨鶴朝天。金蓮燈,玉梅燈,晃一片琉璃。荷花燈,芙蓉燈,散千圍錦繡。銀蛾鬥彩,雙雙隨綉帶香球。雪柳爭輝,縷縷拂華幡翠綉。村歌社戲,花燈影里競喧闐。織婦蠶奴,畫燭光中同賞玩。雖無佳麗風流曲,盡賀豐登大有年。」
宋代大文豪們描寫元宵的詩詞,更是讓人擊節詠嘆。
蘇軾的「萬家游賞上春台,十里神仙迷海島」,曾鞏的「明月滿街流水遠,華燈入望眾星高」,朱淑貞的「火樹銀花觸目紅,揭天鼓吹鬧東風」,毛滂的「聞道長安燈夜好,雕輪寶馬如雲」等,紀述盛況,各盡其妙。
宋時男女開放,觀燈更要觀人。周邦彥的《花解語·上元》說得好,「衣裳淡雅。看楚女,纖腰一把。簫鼓喧,人影參差,滿路飄香麝。」
說得最好的是辛稼軒那膾炙人口的《青玉案·元夕》,上半闋說的是燈市,精彩在下半闋:「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元宵除了歡鬧,更講究吃食。「風雨夜深人散盡,孤燈猶喚賣湯元」。符曾的《上元竹枝詞》說的更是誘人:「桂花香餡裹核桃,江米如珠井水淘。見說馬家滴粉好,試燈風裡賣元宵。」
元宵節,兼具狂歡節與情人節兩種美好。唯願風調雨順,國泰民安,那人常在,長樂未央。
2018說干就干,干就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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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來源:彭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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