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記——回家旅途
我終於帶著這一年的負累，踏上了這對家朝聖一樣的旅途！近鄉情切，多少次一樣的回家旅途，隨著年歲的增長，卻有著不一樣的情懷。記得最溫情的旅途，是我十四歲那年和父親一起回家，讓我永遠記住了黃土高原的寒冷。那年正在修鐵路。父親所在單位負責洛川段的路基和隧道施工，從施工地洛河邊到縣城，都是施工便道，過年回家需要到洛川縣城坐大巴到西安轉乘火車。單位的翻斗工程車早早的把回家的職工及家屬子弟送到最近的公路邊，但運輸公司的大巴車卻晚到了差不多一個多小時。
大家都在零下二十度的曠野上候車。那天早上有風、有雪、有冰，連呼吸哈氣都拉喉嚨，臭美的我卻把準備回陝南老家的過年新鞋先穿在了腳上，單皮薄襪的像什麼都沒穿一樣，凍的腳趾頭都沒了知覺，只有不停的跺腳跑步。後來上了車，父親趕緊把棉衣解開，把我的腳捂在懷裡，車走了一兩百里路腳才慢慢的有了些許溫暖。
九十年代初下海經商、外出打工族很多，我伴隨著在外打拚的遊子們踏上回家的列車，才能夠真正的體會到什麼是恐怖的人山人海！那時候回家都喜歡提一隻行李箱，提著箱子在人群里根本不費勁，可以輕鬆的隨擁擠的人流近乎浮游，好不容易到了檢票口才發現手裡只剩下一個行李箱把！也正是那一年，讓我見識了當年還沒有成為我妻子的女友，見證了她的彪悍！那次一行人結伴回家，我拿著一件行李從車窗先鑽進去佔了屬於我們的座位，正在搜尋之際，就眼看著她一手提一件行李，隨人流左衝右突奔撲而來，腳下似乎就有被踩得鬼哭狼嚎的人，擠到眼前的她簡直狼狽之極，頭髮都浸濕成一縷縷的，整個人如同從浴缸里撈出來的一樣。
同樣，擠上車的人也並不輕鬆，你眼到之處，稍微有點地方都是被人佔據：茶几上坐著，靠背是坐著，座位上擠著，座位下躺著，過道上站著，廁所里杵著……過道里站著的人一個疏忽大意提起了酸麻的腳，可能一時半會就很難再落地。即使這樣，到點放行後不超過十分鐘，密集的人流就把過道的污物踐踏的半干，過道和座位下面都是滿滿當當的人和行李，那個場景沒有經歷過的人都無法想像！那次窘迫的回家旅程至今記憶猶新。
隨著交通運輸業的發達和社會文明的進步，人們過年回家的方式也是更加便捷和多樣化，可能再也不會出現八九十年代的那樣震撼、悲壯和熱切激動的回家場面；當年回家的旅途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現在想想都恍若隔世。如今每到春節將臨，我依然會和億萬人一樣，在這個特定的時節頂風冒雪、不顧一切地踏上回家的旅途。
我想，如此執著的熱衷於回家，無非是為了跟親人團聚，熱熱鬧鬧過大年。而究其原由，是我們這個民族純樸的根源文化所造就，心理動因則是對先祖的崇拜、對家族的認同和對父母親人的摯愛！深信逝去的先祖有在天之靈，冥冥之中一直會護佑自己；家祠肅立著的牌位及家訓，永遠銘刻在心底，訓誡著我們不要偏離前行的路。
而歲月漸少的父母，會在每天清晨倚門遠望，燃起薪火炊煙召喚著我們遊離的魂魄！因此，傳承幾千年、家族至上的傳統文化，歷經歲月變遷和演進，已經沉澱和根植於我們的血脈基因里，如此堅韌的本源，是絕不可能因為時代的進步而變異、退演。這也正是我們縱是遠行千萬里，也會如期追懷故鄉、返回家園，一生也都無法割捨的家緣！
當客車駛入漢中後，窗外滿眼的崇山峻岭，有別於北方的蒼涼蕭瑟，一派綠色的南國俊秀景象；彷彿你不用眼，只僅憑呼吸就能夠感知故鄉陝南漢中的氣息！此時，再動聽的語言，也不及滿座濃濃的鄉音；最美的風景，都不及過年回家的那一段崎嶇的路程；最熱切的，依然是我對家膜拜的眼神。回家，心靈皈依，一路朝覲的神聖旅途、一路幸福相隨的感覺。
——end
作者：張曉東（圖片來源於網路，侵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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