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史宴:舌尖上的素菜——讓植物比動物更像肉食
文/趙希夷
素齋是大司馬最喜歡的美食之一,味道在其次,主要吃素仿葷的那個巧思,當然大部分知名的素菜館子口味也不差了。到目前為止,大司馬吃過武漢歸元寺與長春觀、廈門南普陀、南京雞鳴寺、成都寶光寺、北京功德林等許多素菜名店,可以說每一次都有驚喜。趙兄此文就專門講述從素食到素菜的歷史。
相比較於如實記載歷史的史籍,老百姓更喜歡耳熟能詳的是小說,尤其是由這些小說流傳到民間所衍生出的戲劇,既解決了普通百姓識字困難的問題,還能將書中的情節形象生動得展現出來。
在沒有互聯網的古代,百姓們正是靠著看戲,打發漫漫長夜的無聊。但是,戲劇不是不講究,甭管什麼戲,必須通俗易懂,否則沒那麼大的受眾人群,陽春白雪沒市場,下里巴人有票房。
當然,最好是雅俗共賞,不能雅俗共賞,至少要保證俗,俗到人心裡,才會產生化學反應,否則頂多是物理作用,硬把人往「高大上」翹,再好的道理也是假大空。
比如三國時,關羽離曹營去投劉備,《三國志》上也就寥寥幾筆:曹操封關羽為壽亭侯,「重加賞賜。羽盡封其所賜,拜書告辭。」其實這已說明曹操對關羽不薄,但究竟是怎麼個不薄?老百姓不理解;賞賜了什麼?老百姓很關心。戲曲就抓住了這一點,開始演繹。
京劇中這段叫《關公辭曹》,直接讓曹操對著關羽唱:
在曹營我待你恩高意好,
上馬金下馬銀美女紅袍。
保薦你壽亭侯爵祿不小,
難道說你忘卻了舊日故交?
比起歷史,此處突出了賞賜的內容:金銀財寶,美女紅袍。俗了點,卻俗得真實可信。
相對地方戲來說,京劇還是不夠「三貼近」。同樣這個情節,據學者魏新老師講,蔣星煜先生的《以戲代葯》上,記錄一段河南曲子,民間小調,風格就完全不同,曹操是這麼唱的:
在曹營我待你哪樣不好?
頓頓飯四個碟兩個火燒。
綠豆面拌疙瘩你嫌不好,
廚房裡忙壞了你曹大嫂!
還有一個版本,細節更生動:
在許都我待你哪點兒不好,
頓頓飯包餃子又炸油條。
你曹大嫂親自下廚燒鍋燎灶,
大冷天只忙得熱汗不消。
白面饃夾臘肉你吃膩了,
又給你蒸一鍋馬齒菜包。
搬蒜臼還把蒜汁搗,
蘿蔔絲拌香油調了一瓢。
我對你一片心蒼天可表,
有半點孬主意我是屌毛!
這就是地方戲的表現力。對老百姓來說,漢壽亭侯和賞賜都是虛的,不吸引人,但曹大嫂親自下廚,七個碟子八大碗往外端,又是搗蒜泥,又是倒香油,這麼多好吃的伺候著,那曹操對關羽多講究啊,甚至還臉紅脖子粗,賭咒發誓,如此這般,關羽還非要回去找他大哥,可見關二爺對劉備的忠心耿耿。
普通百姓,是不管這段戲文的真實性的,就拿油條來說,那是在宋朝才出現的東西。在兩漢三國,傳聞諸葛亮發明了饅頭,張仲景發明了餃子,這裡便有一個問題,饅頭沒有陷,餃子卻有餡,餃子的發明者無論如何不可能早於饅頭的發明者。
地方戲文是對日常生活最貼切的表現,河南人當年愛吃綠豆面拌疙瘩,曹大嫂就按河南人的口味給關羽做飯,山東人愛吃煎餅卷大蔥,呂劇《下陳州》中,娘娘們就給包大人準備:
聽說那老包要出京,
忙壞了東宮和西宮。
東宮娘娘烙大餅,
西宮娘娘剝大蔥。
包大人再忙,也要吃了這口才能上路。從這些戲文中不難看出,吃肉是多麼隆重的待遇,是身為漢相的曹操籠絡關羽的手段,日常百姓恐怕只能「望肉興嘆」,在最早,吃肉恐怕是很奢侈的事情,所以《曹劌論戰》中才有:「肉食者謀」的說法。
人類最早是吃肉還是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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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的神話中,亞當和夏娃是吃了禁果,才有的人類,這傳遞出一個信號,人類最早可能是吃素的。當然了,西方人看到蛇,也不會像中國人一樣,考慮清蒸還是燒烤。
但中國古代的經典著作卻有記載,《韓非子·五蠹》上記載,「傷害腹胃,民多疾病」的罪魁禍首就是「果蓏蚌蛤」。這其中,素果蓏還好說,葷蚌蛤最容易生事,主要問題是寄生蟲多,且容易變質。
這還是河鮮,要是獸肉,就更不讓人放心,當時捕獵工具有限,人類與巨型猛獸應該是互為菜譜,我能想到這樣一個畫面,狼蟲虎豹捕食了一個野味,人類敲敲打打,嚇跑了它們,甚至是乾脆跟在它們後面,吃一些二手的肉。
遠古時代狩獵不如採集有保障
故而婦女地位高於男性
這一旦感染,就是不治之症。所以,墨子說:「古之氏未知為飲食,時素食而分處」。他認為在人類學會食品再加工之前,只吃素食。
希伯來聖經中記載說,人類自諾亞時期的洪水之後才開始吃肉。這足以證明相對吃素,吃肉是後來的事。因為肉食除了病菌,相比較素食更難以消化,只能等到鑽木取火這一科技像微信支付寶一樣普及後,人類才敢放心大膽的吃肉,有了火,人類也可以憑藉火,更好的與猛獸搶奪野味資源。
但是,肉類在伴隨著火的使用,人類逐漸掌握了烹飪的技巧後,雖然成了公認的美味,能吃上肉的還是少數人,不是限購,而是特供。《禮記·王制》也說:
諸侯無故不殺牛,大夫無故不殺羊,士無故不殺犬豕,庶人無故不食珍。
好在當時生態環境極其好,即便是在北方,到處都是湖泊,百姓們可以結網捕魚,這才有了「魚肉百姓」的說法,做為一名魚肉百姓,想吃別的肉,不太容易,孟子支過招,號召大家「養雞豚狗彘之畜」,並且要做到「無失其時」,這樣的話,七十歲的人就可以吃上肉了。
也許正因為,吃肉對於普通百姓太難,以至於中國文化中的奸臣往往是肥頭大耳,比如董卓。對於商紂王「酒池肉林」的評價,人們絲毫不去探究這背後的背景以及傳統,這幾乎成了商紂王的原罪,我們吃不上肉,你吃肉不僅可恥,還可恨!
素食里的王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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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有肉吃的情況下,能夠意識到素食的重要,最早是《呂氏春秋》:
「肥肉厚酒,務以自強,命之曰爛腸之食」。
《黃帝內經》則認為最好的飲食搭配應該是「五穀為養,五果為助,五畜為益,五菜為充。」補充一點,《黃帝內經》的作者肯定不是黃帝,成書比《呂氏春秋》晚,專家考證時間應該在漢朝,因為漢朝正是一個個素食大發展的時代,關鍵原因是漢朝有更多的素食可吃。
之前的素食,除五穀外,多為野菜。例如《詩經》里的荇菜,就是一種水草,想吃得下水撈,還得選來選去,「左右芼之」,頗費功夫;卷耳是一種菊科植物,只有嫩苗可吃,采大半天也不裝不了一筐。
據說,兩漢時期,中原百姓吃的是麥飯,是在與匈奴的接觸中,才學會把小麥磨成麵粉,日後才有了餅,這才得以讓諸葛武侯南征的時候,不用活人祭奠亡靈,具備了饅頭的食材。
也是在漢代,張騫從西域回來,引進了一大堆蔬菜瓜果,才大量增加了素食的食材品種。說真的,張騫帶來的種子,幾乎夠打一局《植物大戰殭屍》,有芹菜香菜,有蠶豆黃瓜,關鍵還有大蒜,消食健胃殺菌防殭屍,拯救了多少人的食慾和腦子。
最偉大的素食,也是產生在漢朝。
有了豆腐
素菜口味才能與肉食匹敵
我的祖父在漳河沿岸小有名氣,並不是說老人家多麼有文化,做過多大的官,就因為他有一項技藝,在上黨地區首屈一指。我祖父除了釀醋做醬,讓每年來北京開會的政府官員可以拿著走親訪友外,就是做豆腐了。
每年的新年前後,是老人家最忙碌的時刻,從小年到元宵節,甚至有河南、河北的人專程跑到他的小作坊,拿豆腐。
排隊的人絡繹不絕,甚至有人走後門,有個客人著急回鄉,就塞給我兩盒荷花香煙,讓我趕緊給他拿兩塊豆腐,煙我是不抽的,忙我卻是要幫的,我只能從自己家留著吃的那一部分給他拿了兩塊。
每年我祖父的賬目上總是虧損的,但他依舊樂此不疲,我猜測,從做豆腐的事情中,他一來享受這種專註做事的快樂,二來也喜歡鄉親們對他的好評,以至於伯父讓他搬到城裡,他都毫不猶豫拒絕。
跟著祖父忙前忙後的過程中,我注意到了一個細節,每次他做豆腐的時候,也是會拜祭祖師爺的,木匠的祖師爺是魯班,原來豆腐行業也有祖師爺,這祖師爺就是漢代的淮南王劉安。
劉安在歷史上算是個悲劇人物,本人才華橫溢,招賢納士,學呂不韋廣招門客,編了後世流傳的《淮南子》。可惜有人去漢武帝那裡告他謀反,劉安覺得身家難保,沒等漢武帝採取措施,便畏罪自殺了。
每年我祖父在農曆九月十五,劉安的生辰,不論有多忙,還會專門供奉一下劉安。不過,也別迷戀劉安這個豆腐哥,哥也許只是一個傳說。
就算是真的,豆腐在漢朝其實遠沒有普及,技術也不成熟,凝固性和口感和後來的豆腐沒法比,因此還進不了烹飪主流。直到唐宋,才成了重要的素食。唐朝時還隨鑒真東渡傳到日本,讓日本人也學會了吃豆腐。
豆腐在素食之中的重要性不必多說。在此引用孫中山先生的話:「夫豆腐者,實植物中之肉料也,此物有肉料之功,而無肉料之毒。」
素齋離不了豆腐,葷菜也歡迎豆腐;家常便飯離不了豆腐,滿漢全席也不能沒豆腐。在那些簡樸而又正式的宴席,豆腐更是不可或缺。
舊時喪俗中,喪家準備的飯菜以豆腐為主,因為白色是喪事之主色,所以去喪家弔唁吃飯稱作「吃豆腐」。有些去幫忙的老鄉,忌說去喪家幫忙,就說是去吃豆腐飯的。
那些年,平順縣城有幾個邋遢的乞丐,說是乞丐,並不是沒有家人,只不過因為神志不清楚,天天在街上晃悠,有一個額頭長著瘤子的人,我們喊他「白蛋」,白蛋每次紅白事的時候,必然會出現,熱心的平順父老,也不嫌棄他,總會讓他吃點好的。
那時候我正在讀高三,最後一次見白蛋,我問他:「白蛋,你今天去哪兒?」白蛋很臟很臭,唯獨笑的特別燦爛,他說道:「聽說崇岩(平順縣城關鎮的一個小村)有家人老人不在了,我去吃點豆腐飯,」我心裡想,白蛋果然蠢,他走的路線和去的目的地完全相反,我可能是因為課程太繁重,無聊之中想逗逗他,就說:「地球是圓的,你沒走錯路吧?」白蛋依舊笑著說:「我是去叫上劉平(另外一個乞丐)一起去。」這倒讓我感慨萬千,原來他們的快樂我們也體會不到。後來,我上大學,再也沒見過白蛋,據說白蛋被人拉到外地,器官被人摘除了。
說到紅白事,總有那種除了類似白蛋外,神志清楚,四肢健全不幹活而去蹭飯吃的,也說他是吃豆腐的。這樣流傳下來,「吃豆腐」又多了一層佔便宜的意思。
吃素的文化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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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真正意義上的素食,依賴佛教的興盛。其實並不盡然。
佛教在漢朝傳入中國時,教規並未明確規定禁止葷食。僧徒托缽求食,遇葷吃葷,奉素食素,所謂「齋」,最初指佛門弟子中午以前所進的食物。「小乘」戒律中,禁過午進食,並不禁止吃肉。
後來隨著教義傳播,「戒殺生」的思想衍化出了忌葷觀念。到了南北朝,有梁武帝這種帝王的推動,佛教盛行,素食迅速普及,不光和尚吃素食,施主、香客、朝拜者也都以素食為時尚。
素食的製作也越來越精美,如建業寺的一個僧廚,能以一種瓜烹制出幾十種菜肴,每一種菜肴又可做出幾十種口味。
新都寶光寺素菜
脆皮魚
我在京城,閑暇時間,經常去的觀音禪寺,素齋就特別美味。禪寺的齋飯,自然不像飯店那麼講究,往往是土豆豆角一鍋燉,在秋季的時候,還會加一點剛剛採摘的南瓜,香甜可口,特別下飯,還會加上一個蘿蔔腌制的鹹菜,白菜木耳一起的拌菜,除此之外的標配,是一鍋西紅柿、青菜、金針菇煲的湯,吃完喝點湯,再好不過。
禪寺的飲食也是講究的,每次飯後,總會有水果,一來有助於消化,二來不至於讓水果腐爛,造成浪費。
佛教對素食影響巨大,但還有一種文化,比佛教更早,就已經以身作則的踐行素食理念。
那就是道教。
老莊清靜淡泊的思想和素食是一脈相承的。《莊子》上說「蔬食以遨遊,泛若不採之舟。」道教出現之後,講究修身養性,最高境界是長生不老、化羽成仙。
傳說中,那些神仙的楷模基本上都是素食,比方說活了七百歲的彭祖,「常食桂芝」。還有個叫赤將子轝的,專吃百花,每天嘴裡百花齊放,嚼完了怕噎著,就著點露水喝。《列仙傳》中有記載:「子轝拔俗,餐葩飲露。」終於吃成了花仙子。
小說《水滸傳》里,宣揚「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梁山好漢們,就有點粗鄙了。跟葷食一樣,不夠雅緻,不夠文明。比如船火兒張橫,在江上打劫宋江的時候,就問道:「想吃餛飩還是板刀面?」孫二娘甚至賣人肉饅頭。梁山好漢中,能夠壽終正寢的也多是吃素的人,比如公孫一清,比如戴宗這些修道之人。
《西遊記》里延年益壽的補品都是素食,比如王母娘娘的蟠桃和鎮元大仙的人蔘果,妖精們惦記的唐僧肉,要真追溯其源頭,也不是全葷。由於唐僧本人是素食,又是如來的弟子金蟬子,就算是炸金蟬,和豬牛狗羊比起來,也頂多算半葷半素吧。
其實,《西遊記》中有不少講究的素食,因為作者生活在明代中葉,當時素食的做法已經花樣百出。看看五庄觀兩位道童給唐僧師徒上來的飯菜:「都是些醬瓜、醬茄、糟蘿蔔、醋豆角、脆萵苣、淖薺菜,共排了七八碟兒。」有專家分析這正是「全真派」道家的素食,正宗的淮揚風味。
素食風味壓倒葷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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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食是從宋朝開始專業化的。《東京夢華錄》和《夢梁錄》上多有記載。
北宋首都汴梁已經有了專做素食的菜館,南宋首都臨安流行的素食有上百種,能當相聲《報菜名》說。尤其是南宋,雖然半壁江山,引來「直把杭州作汴州」的感嘆,卻也不能否認南宋在文化上的繁榮。
文化的繁榮必然會在生活中的方方面面表現出來,本來,南方飲食就比較考究,再加上宋室南渡,一些北方人的到來,他們的飲食習慣又從另一方面豐富了南方的菜肴。
諸多素食菜名中,帶「假」字的最多。例如「假炙鴨」、「假蛤蜊」、「假羊時件」、「假驢時件」、「假煎白腸」,說明老百姓對素食的最追求是能夠取代肉食,通過對視覺和味覺的瞞騙,以假亂真。
你像「奪真雞」,從名字上就透著一種咬牙切齒要把真雞取而代之的氣魄。據說這道菜完全用蔬菜和豆製品加工,形象和質地都非常逼真,切開整雞時,雞絲儼然可見。
如此多的「假」字出現在素食里,總讓人感覺素食素得彷彿有些被動。還好,這裡的「假」對人的健康並無傷害,不像後來的假雞蛋。
素食登峰造極,還是在清代,形成了流派和理論。《隨園食單》專門有「雜素菜單」一節。純素的菜有「慶元豆腐」、「素燒鵝」、「茄二法」、「煨木耳」、「芋煨白菜」、「香珠豆」、「楊花菜」等。袁牧還借家廚王小余之口說:「一芹菹一皆珍怪」,將素食的美味提到極高的地位。薛寶辰於同治年間撰寫的《素食說略》,記述了二百多種素食,堪稱一部素食百科全書。
素燒鵝
如果把中國歷史看成一部吃的歷史,在歷史的長河中,素食是其中一直涌動的潛流。從主動吃到被動吃,再到主動吃,滄海已變桑田。
中國人「寧為盛世犬」的心態,被一直批判,而我覺得,這恰恰是中國人人性最光輝之所在。無論幹什麼,好身板才是最基本的保障。
「民以食為天」,這是中國人最踏實、最樸素的世界觀,而素食的變遷,花樣之多,也不難看出吾國吾民精益求精,樂觀豁達的心態。與其說吃是一種本能,還不如從形而上的高度來解讀,是中國人優秀品質的體現。
幾年前在熱播的電視劇《暗算》裡面,柳雲龍面對戴笠的拉攏,說出了一段意味深長的話:「中國人喜食五穀,輔以蔬菜,兼有肉類。以長江為界,南人好米,北人吃面。廣東客家人好煲湯,山西佬愛吃醋,你我吃不到一起,談何走得到一起。」
仔細尋思,也不是沒有道理,在飲食上,具有相同情趣的人,可能脾性也不會差很多,與其說煮酒論英雄,與其說以文會友,都不如以吃相交來得實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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